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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街道更是寥寥無人,連成對情人皆已回家相依,只遠遠傳來幾聲琵琶唱調,再來幾道鑼鼓打敲,雜耍猴戲盡數收攤,商販正是挑擔回程,一邊川河流水,河燈閃閃爍爍,兩旁明花暗柳,香氣氤氤氳氳,殷守快走幾步,忽的走到河邊,往一大樹後一抓!

  竟抓出一個人來!

  那人身穿黑色道服,有銀線鏽出精妙暗紋,見殷守將他抓住,也不掙脫,只任他將自己扯過來。

  那道人問:“你怎知我在此?”

  殷守神色微冷,只問他:“你是何人?一直跟住我,有何居心?”

  那道人嬉笑道:“我哪裡又跟住你?這道寬敞如此,這路條條通達,你往前走,我也往前走,你我不過同路,你怎說我跟著?莫不是這路是你家的,你往這條路,你都是買下?”

  殷守看他胡攪蠻纏,句句說出歪理,便不與他說胡話,只說:“你待要往哪條道?”

  那道人說:“你我萍水相逢,我為何要與你說?”

  殷守見他如此,顯然是要胡鬧到底,又觀不出他是何目的,便自顧自的走。

  他往左走,那道人也往左走,他往右走,那道人也往右走,殷守姑且停住,找一石凳坐下,看他要作甚。

  那道人看他停住,便疑惑問道:“如此深夜,你為何要停住?難不成你無家可歸?”

  殷守不理他,只執起花燈,細細看那燈里詩詞妙句。

  那道人又問:“這燈有甚好看?你要看如此久?”

  殷守不答他,那道人又說:“人跡寥寥,你為何還帶住假面?莫非你面容醜陋,見不得人?”

  殷守摸了摸臉上假面,發現還未取下,確實有些沉悶,但那道人如此說,又不知他目的何在,更加是不能取。

  那道人看了他片刻,猛的撲向他,將他面具取下!

  他速度之快,殷守連影子都未看見!

  “呀!”那道人喊了一句,單指旋轉手中面具,嬉笑道:“你生了副好皮相,為何要帶這般古怪面具?莫非有甚難言之隱?還是怕廟會上的姑娘們如狼似虎?”

  殷守見他嘰嘰喳喳,煩躁至極,仿佛要問出個十萬個為什麼,將他當做一台問答機器,不問出答案就不罷休,那為什麼簡直無窮無盡!便冷聲一喝:“你要作甚?快說!否則我動武了!”

  那道人呵呵一聲,突然一聲驚喊:“呀!”

  殷守不知他為何突然驚喊,只見他又慢悠悠開口:“你手中的糖泥,要融了……”

  殷守低頭一看,那糖泥果真要融化了,精巧貓狗皆糊成一片,那道人看他說:“你有兩個糖泥,我要一個。”

  殷守看他二十好幾相貌,長得還比他高,說起話來卻如孩童般天真顛倒,仿佛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又看他直盯著那糖泥,也不知他要如何,便問:“你要哪個?”

  那道人指了指那貓狀糖泥,殷守便給他,他閉眼嗅了嗅,眼珠轉動,那暗光照進他瞳孔,顯出一抹金色,他盯住殷守,將那貓狀糖泥,一口掉腦袋,笑嘻嘻開口:“香極了!”

  “阿守——”

  殷守忽的聽得身後遠遠傳來一聲叫喚,他聽那聲音是紂王的,便回頭一看,見紂王扒開幾條垂柳,探出個頭來直衝他笑。

  殷守面容稍緩,又見鳳珍提了盞燈跟在紂王身後,那鳳珍歪了歪腦袋看他,一臉疑惑。

  殷守又瞧見紂王肩上落了幾片花瓣,又看他腳踩泥地,鞋上沾上了露水新土,便心中明了,那帝氣恐怕十層有九層回了紂王身上,他生魂一經凝實,帝氣更甚,難怪方才感覺自己神魂虛了不少,又觀那鳳珍模樣,顯然已是不認得他了。

  殷守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口稱:“大王。”

  紂王連忙過去扶他,看他說:“阿守不必如此生分,你怎會獨自在此?孤尋了你好久。”

  殷守一怔,回頭一看,身旁果真已無一人,連那古怪道人早已蹤影全無,只餘一糖泥棍子孤零零的丟在地上,那糖泥已然被咬得乾乾淨淨。

  紂王見他看來看去,又問:“方才可是有什麼人?”

  殷守搖頭,也不知那道人有何目的,與紂王說了也沒甚用,只說:“未曾有甚人。”

  那鳳珍提燈站在一旁,見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仿佛看不見她,像是熟識許久老友般親密,心中甚是古怪,暗自思付:大王方才打發我與那殷成秀,說要獨自走走,後來我從人群里驀然尋見他,看他只東看西看,左尋右尋,盯住來來往往行人,仿佛在尋找什麼人,如今見大王一見此人便面容帶笑,親近至極,顯然在在尋此人!

  這人是誰?

  鳳珍仔細打量他,見他面容清俊,舉止文雅,好一副相貌堂堂,與大王站在一處也不被比下去,在這燈火闌珊、花香暗柳之處,仿佛是一顆明珠,只靜靜站住,便絲毫令人移不開眼。

  那人見她瞧他,便微微一笑,行了個見禮:“姑娘,在下殷守,這廂有禮了。”

  鳳珍見他笑得好看,又彬彬有禮,也連忙回了個禮,又認真瞧他,仿佛哪裡見過一般。

  又聽他姓‘殷’,面容如此俊秀,曾聽大王母親是位有名的美人,又看紂王對他那般親近,仔細一想,這人或許是什殷家外戚也說不定,便是以禮相待,不再深入思索。

  此時這三月三已是人散曲終、燈火寥寥,幾人皆往回走,不遠又見殷成秀焦焦急急、左顧右盼,一看他們來了,便急跑過來,又心虛站與大王身後,他見多出一人,便在背後與鳳珍說私話:“那人是誰?”

  鳳珍這下就有點懵了,詫異道:“連你也不認得?他說姓殷,與你一般母姓,我以為你是認識的!”

  殷成秀又仔細看他,直搖頭:“當真未曾見過,許是什遠家吧。”

  四人回進關內,紂王便遣鳳珍與殷成秀下去,與殷守去見竇容,只與竇容說:“殷守乃是孤尋的厲害戰將,你好生安置。”

  竇容連連點頭,又觀此人身體單薄,年紀看似不大,不似武將,但大王此話說得極重,行為態度皆是護著此人,想必此人是大有來頭。

  徹地夫人也看殷守,只和平禮待,問:“將軍今日來我遊魂關?”

  殷守和氣點頭,又行禮口稱:“夫人。”又說:“大王早些時日讓末將過來,路途遙遠,今日才是抵達。”

  徹地夫人見他禮度有加,又言語親和,便笑道:“將軍風塵僕僕,妾身已令人收拾了上房,將軍可隨意使喚左右。”

  殷守點頭,那紂王在一旁說:“夫人給殷破敗收拾個房,阿守住他這廂,與孤近。”

  徹地夫人聽這話說得古怪,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何來頭,也不好多問,只按令行事。

  紂王與殷守寢屋挨得近,當晚紂王就去敲門,喊殷守過來。

  紂王在一邊坐下,也喚殷守坐,只將手掌往燭燈處照了又照,拳頭張握不斷,說:“真是凝成了實體,眾人皆已不認得你。”

  殷守在一旁說道:“恭喜大王。”

  紂王看他,說:“孤卻並不那般歡喜,如今只與你有寥寥聯繫,若是人多路遠,便連你在何處也不知,方才孤想獨自睡去,卻是睡不著的,仿佛少了什麼。”

  殷守笑道:“大王一時凝成實體,定然是不適應的,久了便好。”

  “是也。”紂王說:“久了便好。”

  紂王又見殷守神情略微疲倦,今日他又頑皮嬉鬧,人群來來往往,路途遙遠,想來定然是疲了,也不好與他多說話,只讓他回去歇息。

  殷守回到寢屋,卻是不躺下睡,今日在廟會上紂王身體突然凝實,帝氣皆是向他涌去,又走了諸多遠路,他神魂已是疲憊至極,這會獨自安寢,便打坐在床修習起那道人傳的術法。

  天地間靈氣如絲,慢慢向他游去,將近四更時,他身體已無大礙,感覺精氣已然飽滿,便解衣安寢。

  接連幾日又慢慢多習那道法,神魂更是凝實,身體也像是愈來愈輕便,耍起劍來更是行雲流水般舒暢,殷守見此道法大好,便日日習來。

  且說遊魂關大敗東魯,東魯近日老實至極,但紂王在此,特意來打那東魯,怎的令他好生修養?

  殷破敗在軍中帶兵操練,紂王令殷守、竇容、徹地夫人等一眾主將便在一旁商量兵謀,分析那東魯地勢,看哪方薄弱,哪方易攻,便想方設法要去探查。

  幾人皆不清楚東魯地勢真假,又不似東魯那般愛鑽小道、常有細作。殷守指一關口,說:“這關口一破,必能長驅直入。”

  那關口名喚祁陽關,乃是東魯大防,易守難攻,關卡險要至極,若是能攻下,必然能一舉端了那亂臣賊子,紂王卻皺眉:“雖如此,但此地著實不易,若是一個不甚,必然大損兵將,且吾等不明那方布置,兵力地形皆是不清不楚,難啊!”

  殷守也看那地形險要,十分不易,必然強攻不了,正當此時,殷守突然聽外邊鳳珍與那丫鬟說私話,仿佛提到了‘祁陽關’三字,便打開門讓鳳珍進來。

  殷守修習那道人術法,耳里比常人要靈敏幾分,屋內幾人皆是沒有聽見,見殷守讓鳳珍進來,便是不明所以。

  竇容想:這小將也不知是何人,這等機密兵謀大王卻令他來,又莫名其妙將鳳珍喊來,不知要作甚,觀他那模樣也無甚本事,這幾日商討兵謀,儘是出許多未曾聽過的古怪之謀,無一先人將領試過,聽來便不可行,我且看他要作甚。

  鳳珍也一臉莫名,見殷守喊他過來,眾人皆是看她,便十分不好意思,只聽那殷守問:“姑娘方才可是在說祁陽關?”

  鳳珍想,我說得那般小聲,他哪裡聽見?但她的確是說了,便如實回答:“鳳珍的確說了,將軍問此有何事?”

  殷守說:“那祁陽關路途甚遠,又地方險要,不似汴良那般人人得知,只在兵將間口耳相傳,姑娘不修兵道,乃是閨秀,怎會得知?”他又問:“徹地夫人可是與竇姑娘說過?”

  徹地夫人見鳳珍面容羞赧,萬般扭捏,顯然是不想出口,那徹地夫人便與殷守說:“鳳珍年紀雖小,但妾身也是與她講過兵道的。”

  第27章

  眾將兵謀大會完畢, 徹地夫人便將鳳珍喚進屋裡問話。

  徹地夫人問:“鳳珍兒怎知祁陽關?”

  鳳珍雙目左看右看,答得心不在焉:“那日三月三,我在廟會上遇見一人,他與我說了些趣事,提了祁陽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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