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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認出他的勛貴子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大理鄧析,能讓六卿之一的鄧子親來,怕是驚天大案!」

  有知情者悄悄告訴他:「聽說是吳國的奸臣伯嚭被殺了!」

  「殺得好!」此言剛盡,立刻就引發了一陣讚賞,圍觀眾人的興致和好奇心,越發濃厚起來……

  另一邊,鄧析已經神情嚴肅地步入館舍之中。這座館舍屬於鴻臚令轄下產業,專門接待國外的來賓,本應戒備森嚴,想要刺殺住在最裡面的伯嚭,非得殺出一條血路不可。然而就鄧析所見,一路上均無血跡,也沒有打鬥的跡象,這更加證實了外面目擊者的證詞:兇手是堂而皇之地入內的,衛兵們並未加以阻攔!

  鄧析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等他步入到案發的屋子外時,先行到達的理官正在抄錄館舍內鴻臚吏的口供。鄧析詢問了幾句後,在下屬指引下走到門邊,頓時聞到屋內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甚至連窗戶紙上也有飛濺的血跡。

  這屋子裝潢得很不錯,但卻被打鬥攪得成了一團亂麻:案幾被利器斬為兩截,上面的食物酒壺潑灑得滿地都是,目光一抬,便能看到一具胖大的無頭屍體橫倒在裡間門外。

  而鄧析的得力助手,提刑官鄭矛,則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在屍身周圍畫石灰線,見到鄧析已至,連忙起身拱手:「見過大理。」

  鄧析示意他免禮,用帛布蒙著口鼻過去一瞧,卻見那屍身穿著一套魯縞錦緞,腰間佩戴上好的玉佩,被砍了腦袋的脖頸朝里,背上被重重刺了數劍,鮮血淋漓,流了一地……

  「查清楚了麼?」鄧析也不寒暄,直截了當地發問,這是他們大理寺內部行事的風格。

  鄭矛回道:「是兇殺無疑,且並非是為財而來。」

  他走到門邊:「大理請看,兇手攜帶短劍破門而入,出現在正在用食的死者面前,舉劍便刺,死者抬起案幾格擋,卻傷了手掌,連忙掉頭逃跑,想要去裡間取武器,一邊逃還一邊呼救,卻在裡間門邊被兇手追上,背上先中一劍,撲倒在地後想要轉身求饒,卻被兇手用腳踩住,背上陸續中了三劍,每一劍都故意避開了要害,最後才生生砍了死者的首級……」

  學著兇手比劃了一下揮劍砍首級的動作後,鄭矛結束了陳述。

  經過十多年發展,趙國的刑律和問罪制度已經較為完善,至少達到了秦漢的標準。

  「獄事莫重於大僻,大僻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蓋死生出入之權輿,直枉屈伸之機括,於是乎決法中。」在趙無恤的影響下,鄧析已經完全接受了這種觀點,並且不斷告戒審案人員不能輕信口供,提刑官必須親臨現場。

  所以每逢有案件,大理寺下屬提刑官便會首先出動,用臨漳學宮裡的一些法門勘察現場,檢驗屍傷,從而判斷死因,與摘錄的口供相互佐證,現場的一切都要摘錄在紙上作為檔案收藏。從而確定嫌疑人,進而將證據遞交給專門負責審案的理官,對案件進行審理。

  於是說完之後,鄭矛立刻請示鄧析:「大理,死者為前吳國大宰伯嚭,據目擊者稱,殺人者乃官大夫伍封,證據確鑿,伍封乃故意殺人後逃逸,還望大理能發出告示,大索內城,封其家宅,將其逮捕歸案!」

  鄧析苦笑著搖了搖頭:「你說的不錯,但是,伍封他沒有逃逸。」

  「啊!?」鄭矛因為來的早,剛好錯過了那場好戲。

  鄧析道:「伍封殺人之後,便攜帶伯嚭首級,逕自前往大理寺自首認罪,對於自己所犯罪行,他供認不諱!」

  ……

  從鄭國到趙國,鄧析做了一輩子律令工作,是他將趙國的律法從無到有地建設起來,之所以不斷細化那些條款,是為了能讓案件清晰明了,從中排除人的主觀斷定,讓審理能夠趨近於公平、正義。

  然而縱然是如此完備的律法制度,處理這起案件時依然麻煩,並不是因為嫌疑人難找,兇手無法確認,而是因為幾乎整個鄴城都知道兇手是誰……

  在親自確認過現場後,鄧析回到大理寺刑獄,在陰暗的牢房裡,他又去瞧了瞧那個渾身血污,卻滿臉輕鬆快意,跪坐在牢房裡,對著亡父靈位自言自語的年輕人,不由一陣頭疼。

  此人正是伍封,十年前,伍子胥因為伯嚭的讒言,被夫差冤殺,伍封事先北上投靠孫武,逃過一劫。這之後他參加了趙國與吳國的戰爭,作為嚮導立了一些功勞,戰後又說服吳國徐、鍾吾、善道守軍歸降,加上趙無恤憐其乃忠良之後,又是得孫武真傳的義子,特封其為「官大夫」,食稅一百戶。

  這之後伍封十分低調,一直在國老孫武身邊侍奉,跟隨其學習兵法,時不時被國君召喚入宮參贊軍務。

  他老早就公然聲稱過:「吾必殺夫差、伯嚭以報父仇!」

  這件事整個鄴城甚至整個趙國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伯嚭不得已北來鄴城,等待趙侯發落的這幾天,伍封更是曾投書於大理寺,請求殺伯嚭以報父仇。然而趙無恤和鄧析還未做出回應,伍封便按捺不住,入館舍殺伯嚭。

  於是年紀不到三十卻身居高爵,擁有錦繡前程的伍封,就這麼成了階下囚。

  「館舍看守嚴密,他是如何進去的?」有理官十分不解,攜帶武器進入後殺人,然後拎著腦袋出門,走了一里地到大理寺投案自首,這個過程是最說不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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