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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八十年過去了,東萊幾乎已經完全齊國化,萊夷與臨淄的關係只是不同的方言區,加上少許習俗的不同而已。

  此地的歸屬幾經輾轉,如今算是陳氏獨享的封地,臨淄告破,陳乞死去時,他的嫡子陳恆已經帶著大部分陳氏族人向東逃入東萊,作苟延殘喘。

  對此,趙無恤給予了極大的重視。

  「這東萊半島僻在東陲,三面距海,利擅魚鹽,是一片新興的土地,有人口三四十萬,以陳恆的能耐,憑藉著濰水、膠萊河、海外島嶼之險要,也足以自固立國。」

  趙無恤細細回想,也許是竊國大盜之間的排斥,他與陳恆相看兩厭。十多年來,陳恆處處與自己為難,雖然造不成大的損害,但總像一隻難以拍打到的蒼蠅般惹人心煩,何況在原本的歷史上,這陳恆可是奠定田齊基礎的梟雄,不容大意。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故而在將臨淄及周邊十萬民眾大多數強遷到濟南、濟北去就食的同時,無恤也派遣趙伊、冉求,以及國、高、鮑三家齊國世卿帥兵三萬繼續東進,又讓已經占領即墨的晏圉、顏高部北上,希望能儘快征服東萊,消滅陳恆。

  「從西面強渡濰水、膠萊河,奪取夜邑,再破萊城、黃邑,而南面則從即墨出發,奪取棠邑,如此,則大半個東萊可以納入掌中,陳氏只能慢慢向東退卻。」

  趙無恤的計劃倒是不錯,然而這場半島戰爭,打的並不順利……

  因為東萊地區丘陵較多,聯軍進軍緩慢。而陳恆或許也知道自己家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所以處處劇烈抵抗,雙方幾乎到了寸土必爭的程度。

  陳恆已經得知臨淄的大火和他父親已死的消息,因為東萊消息閉塞,陳恆反倒反咬一口,散播說是趙無恤在攻破臨淄後,為了誇耀他的赫赫武功,也為了強迫臨淄人遷徙,竟然一把火將這座大城燒了!

  外加許多添油加醋的謠言,比如趙人要殺光萊地的男人,奪走他們的妻女,趙無恤要煮干少海的水,在齊國的土地上灑滿鹽粒,讓這裡永遠荒蕪下去……

  如此種種,倒是激發起了東萊人抵抗侵略者的士氣,故而趙軍進軍十分困難。

  七月底,濰水、膠萊河一戰,陳氏組織起來的死士瘋狂地朝渡河的趙軍衝鋒。

  八月、九月,夜邑之戰,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才築土山破城。

  十月,萊山、黃邑之戰更是嬴得艱難,多虧了從南方棠邑打過來的晏圉、顏高加入合圍,才順利奪取。

  從七月下旬一直到十月末,陳氏整整頑抗了三個月之久。至此,大半個東萊已經被拿下,只剩下半島最東部的少許地方依然在負隅頑抗。

  不過讓人沮喪的是,在萊城裡依舊沒有發現陳恆的跡象,這個狡猾的世卿子弟深得「狡兔三窟」的真諦,每一次抵抗都不會親自跑到前線,不管局勢多麼艱難,他總是留著後手。

  雖然已經破了萊城,收服大多數東萊齊人,但只要陳恆一天不死,這場戰爭就算不上結束。

  趙伊與冉求商量之後,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東進軍。

  「萊城以東還有什麼城邑麼?」趙伊問陳氏的仇敵鮑息。

  「東面百餘里,有腄邑(煙臺),其海外有之罘山,島上祭祀著日主;再往東兩百里,有不夜邑,古有日夜出,見於東萊,故萊子立此城,以『不夜』為名,那裡是東萊的最東邊,也是九州的最東角,全天下太陽升起最早的地方……」

  「這東萊真是大。」趙伊咬牙切齒,他有點明白趙侯為何只讓自己和冉求帶偏師進入,而不派大軍進剿了,因為如此巨大且荒蕪的半島,根本供應不上大部隊的口糧,這裡丘陵縱橫,山林密布,即便趙軍入駐,也無法有效統治。

  不過好在他們就要走到盡頭了,再怎麼跑,陳恆也只能跑到不夜,絕無他處可走!

  然而趙伊料錯了,陳恆終究沒有跑到不夜去,他在腄邑就停下了腳步。

  大軍將小小腄邑團團包圍,破邑而入後,卻沒有發現陳恆的蹤影,連那些一直跟著他逃竄的陳氏族人、死士,乃至於腄邑的數千居民也不見蹤跡。

  趙伊等人不由大驚,冉求卻若有所思,他又率軍向北走了十里,抵達海邊。

  時值初冬,大海尚未冰封,這正是天青海藍的好天氣,微微有風。

  在腄邑以北的海岸線上,充斥著不計其數的木質帆船、小舟、舢板,正隨著輕風緩緩晃動。大者長達十丈,有桅杆和硬質的大帆,能載數百人,小者只丈余,僅能供一戶人家容身。海浪輕輕拍擊在這些大大小小的木船的船身上,濺出了滿天白浪。

  「是齊國那消失不見的少海舟師……」

  冉求等人放眼望去,卻見各船甲板上面密密麻麻擠滿了人,有扶老攜幼的百姓,也有短衣打扮的水手,皮膚都曬得黝黑,露出了結實的肌肉,顯然是海邊討生活的漁民,他們雙目垂淚地看著大陸,看著家鄉哭泣不已。

  此外更有一些披甲的壯士,手中不是拎著戈矛就是持著劍戟,不斷揮舞著,沖岸上的趙軍叫囂不已,他們在發泄,發泄自己被逼到絕境的憤怒和恐懼,但這些陳氏豢養多年的忠勇壯士依然相信,只要有家主在,就能為他們找到一條出路……

  「起風了……」瘦削的陳恆負手站於他的旗艦上,抬頭看了看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的陳氏旗幟,最後看了一眼生他養他的齊國海岸,以及望洋興嘆的趙軍,面上無喜無悲,被逼到現在,他心裡已經沒有成敗榮辱的概念了,只剩下父親託付給自己責任——讓陳氏延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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