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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南子只能接受這種現實,她曾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然而在有了兒子後,卻謹慎了許多。她寧可接受統治縮水一半的宋國,也不願與趙無恤決裂。畢竟在這種關係里,勢力強大的趙無恤無疑是主導,縱然南子不願意承認,但她依舊是一株纏繞在大樹上的藤蔓,若樹木垂倒,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不枯萎。

  「君之所願,亦妾之所願……」

  南子很難過,哭得梨花帶雨,她穿著單薄的衣裳,在榻下對著趙無恤再拜而泣,然而趙無恤卻不為所動,南子只能再拜而去。

  但南子心裡仍有一絲不甘,她走之前幽怨地說道:「人言,父子齊心,其家必興,然君侯卻寧予外人不予親子,他日若樂氏子不服趙國,勾結敵國叛亂,這一年多的鏖戰,君侯親征的辛苦,便將白費……」

  披著深衣,注視著南子那遠去的宮燈,趙無恤嘆了口氣。

  「南子啊,比起樂茷,我更擔心的,是你,是被我親手放出牢籠的天道教啊……」

  冉求有一點說的沒錯,這場宋國內戰的導火索,很大程度上是南子越來越膨脹的權欲,以及日益壯大的天道教。

  雖然這一切都是趙無恤為了控制宋國埋下的種子,但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和冉求一樣,也認為,是時候給天道,給南子套上一個枷鎖了。

  這個枷鎖,他選擇了妻族樂氏。

  這種東西分治,一來不要讓樂氏陷入天道教徒的汪洋大海里,二來可以維持宋國卿權和神權的均勢,三來嘛,也是對立為太子的趙恆的一種加強。

  還有第四,分化宋國,讓它不要太過強大,脫離了趙國的控制。

  這種制衡並不穩固,但卻是目前最可行的權宜之計。

  但趙無恤也知道,南子嬌嫩的鮮花下是尖利的刺,斑斕的外表下是見血封喉的毒囊,她雖然屈服於趙無恤的命令,但是心裡多半是有一些不滿的。

  對此,趙無恤雖然有些失望,但讓他吃驚的是,自己心中卻並無太多波瀾。

  和南子掃清政敵後不再那麼依附於趙無恤一樣,在真正將觸鬚伸入宋國內部後,趙無恤也變得不再那麼需要南子了,維繫二人關係的,只剩下他們那牙牙學語的子嗣「子商」。

  「只望她能保持一貫的聰明,明白自己的處境,休要將寵愛當做偏溺,將不滿化作反叛,逼我做出殺母保子的事來罷……」

  每小貓都會長大,一開始看起來都很無害,幼小、安靜,舔著淺盤裡的牛奶。但爪子一旦長長了,貓就會撓人,有時甚至會撓養貓人的手。

  對於趙無恤這種爬向食物鏈頂端的政治家來說,絕不能心慈手軟,因為在權力的角逐里,只有一條規則:不做獵人,便為獵物!

  ……

  在商丘期間,趙無恤正式干涉了宋國的事務,效仿趙國制度,將處於「子商元年」的宋國分為兩個郡,一為睢陽,一為彭城,南子以大巫身份臨朝聽政,在子商成年前統治睢陽;樂茷作為宋國唯一的卿,將整個樂氏遷移到東方,以「大司城」身份統治彭城,與南子分庭抗禮。

  若不出意外,在子商成年親政前,宋國便能有十多年安寧了……

  與此同時,趙無恤也對新奪取的徐淮泗上等地,做了後續的安排。

  三條命令很快發出。

  「徐、鍾吾兩處,百廢待興,寡人將擇徐人治徐土,鍾吾人治鍾吾,直到重建徐、鍾吾政權之前,皆將派兵駐紮!」

  「此番南征,軍中士卒因功受爵,因爵授土地、田宅,皆在徐淮!」

  「郯國一如其舊制,邳國助吳為孽,負隅頑抗,寡人將廢其社稷,趙國在邳地設下邳縣。」

  一方面,趙無恤表示他不會像吳國一樣奴役當地人,而是會讓當地過去的政權「復國」,不過這復國後由誰做國君,卻又語焉不詳。

  另一方面,趙無恤又對趙國的兵卒宣布,軍功授所授田宅,優先安排在徐淮之地,這片新征服的土地上,鼓勵新產生的軍功地主們遷移過去,還將處於宋、徐之間的要地下邳據為己有。

  他還將一整個軍的武卒留在了徐淮,徐、鍾吾、邳、鍾離、善道、蔡國各駐守兩千人,防禦吳、楚。

  這三個頗有些自相矛盾的命令,讓一些人摸不著頭腦,只有趙無恤和少數幕僚心裡清楚,這依舊是將遙遠飛地納入治下的權宜之計。

  治大國如烹小鮮,國家越大,行政成本越大,在識字率不高,士人群體不足的商周,方國和分封制度是不二法門,因為隨著領土與首都距離的增長,對邊疆的治理效率也會大大減弱——試想,當一個地方的信息要花費半年時間才能傳遞到國都,從國都發出的指示又要經過半年才能傳達到地方,等天家使者到的時候,地方上的叛亂、災荒、外患早已時過境遷,當地的大夫、官吏也與土王無異,故而周代在遼遠地區進行了分封,讓他們實行自我治理,以屏蔽周,這種選擇是宗法制度的必然,也是時代局限的無奈。

  然而在趙無恤所知的歷史裡,秦朝卻選擇了截然不同的做法:秦始皇帝翦平六國,一有天下。聽從李斯之言,以昔者王侯相爭,中國不寧,遂除封建,行郡縣。

  說實話,在趙無恤看來,秦始皇的舉措雖然深受後世誇讚,可實際上,依然有些超前了。雖然在春秋戰國的基礎上修了直道,開了許多運河溝渠,但廣袤的國土,遙遠的邊郡,帶來的不止是萬民臣服,更有無窮無盡的邊患和繁雜的地方事務。秦始皇也不得不數次巡狩,向地方刷中央的存在感,為了維持對帝國的統治,更徵發了數不清的戍卒去邊境,不論是對河南地的開發還是對百越的征服戍守,都極大增大了帝國的行政成本,以至於刑徒遍地,戍卒終年奔波,最後邊境雖然開拓得不錯,但內郡的六國貴族卻死灰復燃,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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