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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氏以法立家,以法治軍,不可不嚴,請軍法官即刻監督行刑。」

  說完趙無恤便不再理會王孫勝,偏過頭去繼續全神貫注地查看地圖,原本深藍色連成一片的鄭國疆域,已經被黑色的趙氏色調划走不少。

  在屈辱的目光中,王孫勝被羽林侍衛們拽了出去,就在外面的草地上擺開架勢,打了他三十軍杖,這打軍杖也是有學問的,有的皮開肉綻,卻過幾天就好了,有的看似外傷不重,實則內里淤青,更為痛癢難耐。這些羽林衛打王孫勝用的就是後一種法子,然而王孫勝整個過程里卻一言不發。打到一半,伍林本以為他是痛得暈過去了,湊近想用冷水潑醒,孰料王孫勝卻雙目赤紅,死死瞪著新鄭城的方向,模樣駭人,連羽林衛們也不由放慢了手上動作,為之心悸……

  就這麼熬到結束,等三十棍打完後,王孫勝又被抬進大帳。但他左右一推,甩開了羽林侍衛的攙扶,堅持用自己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下身一步步緩緩膝行進去,以至於地面上全是血點,整個人像極了一隻墜落人間,被拔了羽毛的落魄鳳凰。

  如此慘烈,帳內眾人不由變了顏色,子夏有些不忍,便問道:「王孫,汝棄軍疾行至此,究竟有什麼要緊話對上卿說?」

  王孫勝對著從始至終一直波瀾不驚的趙無恤三拜稽首,大聲說道:「上卿,臣勝固然有罪,然鄭國不可不滅!」

  無恤終於肯正面看他一眼了,示意王孫勝道:「說下去。」

  ……

  「其一,鄭地雄峙中原,控御險要,乃南北之衝要,上古之時,夏商於此分雄,近世以來,晉楚於此爭霸;此地北限大河,魯無潰溢之患;西控虎牢,不乏山溪之阻;南通蔡、鄧,實包淮、漢之防,東臨曹、宋,上卿欲與齊吳爭長,必先得鄭!外加此地土田沃衍,商賈通行,人民殷富,足稱地利。上卿若能得此處,其利不亞於得到河東大郡!」

  這是趙無恤聽過對鄭國地理形勢最為精妙的總結。

  「其二,鄭國或服於楚,或服於晉,前後反覆二三十次之多!今日請平,明日血口未乾卻又撕毀盟誓,如此反覆無常之輩,不足為信!若上卿明年與吳、齊征戰於宋魯,鄭國乘機起兵再反,新鄭距離河內,不過兩百里之遙,到時候必為趙氏大患!如今鄭國兵卒死傷近半,國內空虛,人心惶惶,正是滅鄭的大好時機啊!」

  這一段也是把鄭國人的秉性分析得十分到位。

  王孫勝殷切地看著趙無恤,期盼著他一句首肯,自己就再度請纓,發兵殺入城去。等拿下城池後,便屠盡鄭國公族、七穆,若是可以,甚至要把他們的宗廟也付之一炬,徹底毀滅鄭人的歷史,如此才能消心頭之恨。

  於情於理,王孫勝都覺得自己的理由毫無破綻,他希望趙無恤能夠被說服!

  第1030章 王孫歸不歸?(下)

  王孫勝大談必滅鄭國的諸多理由,然而趙無恤卻無動於衷。

  過了良久,他才緩緩說道:「有件事你應該知道,百餘年前,楚莊王討伐鄭國,占領了鄭國全境,圍困新鄭三個月,攻破其城牆。當時的國君鄭襄公肉袒牽羊迎接楚莊王,說:『我違背了天意,忤逆了君王,使君王帶著怒氣來到敝邑,這是我的罪過,豈敢不唯命是聽?君王若是把我俘虜到江南,放逐到海邊,悉聽君王吩咐;若要滅亡鄭國,把鄭地賜給其餘諸侯,讓鄭國人作為氓隸,也聽君王之命。但若君王顧念周厲王、宣王、鄭桓公、武公的廟宇,而不滅絕我國,讓敝邑重新侍奉於楚,這是君王的恩惠,敝邑永不相忘,從此將把自己當做楚國的諸縣,敢布腹心,君實圖之……』」

  「當時楚莊王的左右隨從都說不能答應鄭國,因為得國無赦,然而楚莊王說,鄭的國君能夠屈居他人之下,必然能夠取信和使用其百姓,恐怕無法輕易滅亡。於是楚軍退兵三十里而允許鄭國講和,這之後,才有了在鄭國協助下,大敗晉國的邲之戰……」

  王孫勝急道:「此一時彼一時!」

  「不,當時和今日的情形是頗為相似的,楚莊王有大敵晉國,我亦有大敵吳、齊,何況南方的楚國也與鄭相鄰,想要一戰亡鄭,趙氏並無把握,反倒容易陷入戰爭漩渦。入鄭這些日子你應該也看到了,鄭國人寧可拋棄自己的房宅田畝,也不願意輕易屈服。他們匯集到新鄭,老弱婦孺都登上城頭防禦,鄭的抵抗之心,比當年的衛國要強十倍有餘,若我強行攻取,只怕要付出不小代價。加上鄭人極為開化,不是不知禮儀廉恥,容易馭使的蠻夷,若我貿然滅亡鄭國,只怕其公室雖亡,社稷雖滅,大夫、士、百姓卻仍不會服我。」

  若鄭人化整為零,流竄入濟水旁的各個沼澤反抗,斷趙氏航道,麻煩更大。跟後世西方列強的心思差不多,趙無恤寧可和一個軟弱的,投降的政府打交道,也不願意面對一群心懷亡國之恨的流寇。

  更何況,趙無恤從王孫勝眼中看到的並非是理智,而是一種被仇恨折磨到病態的瘋狂……

  言盡於此,雖然王孫勝還想說話,但趙無恤揮了揮手:「更何況,軍國之事,不是你一區區大夫、校尉能干預的,今日之過暫不深究,下去養傷罷!軍令與虎符暫時收歸中軍保管,待你傷好之後,再觀後效!」

  王孫勝又被羽林衛架下去了,當離趙無恤的案幾愈行愈遠時,他眼睛裡的目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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