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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句都說道夫差心坎里,吳王大悅,看勾踐越發順眼。

  太宰伯嚭見狀,便也起身為吳王祝壽,乘機大聲說道:「怪哉!今日大王痊癒,群臣畢至,卻唯獨少了相邦。雖說相邦一直仇視越君,但今日之宴,是為大王祝壽祈福之宴,相邦不來,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勾踐對面,本應該是伍子胥的位置空空如也,這位剛毅的老相邦惱怒夫差婦人之仁,拒絕與勾踐同席,稱病在家,沒有來參加宴會。

  吳王不語,舉著酒有些悶悶不樂,對伍子胥也越發不滿,他心想:「寡人生病月余,太宰圍著孤團團轉,親自為孤端糞端尿,四處尋覓良醫巫祝,進獻寡人喜愛的食物減輕痛苦。可相邦呢?他除了誹謗勾踐外,竟沒有說半句關切的話,明明是沒有把寡人放在心上,真是個不仁不慈之人!」

  「反觀勾踐,一國之君淪為臣僕,妻子為隸妾,掏空了自己的邦國來供奉吳國,三年下來卻絲毫沒有怨恨。寡人有疾,他竟親自口嚐糞便,一心想要寡人康復,勾踐的屈從之心不必再懷疑,孤若聽從相邦的話把他殺了,這就是寡人的不明智了,而且對吳國也沒什麼好處,只是給相邦逞個人的痛快罷了……」

  一念至此,夫差放歸勾踐之意越發堅定。

  他美滋滋地想道,越地難治,吳吏一到,于越人或遁入山林,或游於沼澤,無法像徐國一樣編戶齊民。不如讓勾踐代為統治,依然像過去三年一樣向吳國進貢,糧食、美女、銅錫,源源不斷地北運,如此既得了越國貢賦的實利,又少了治理的麻煩,還能讓後人傳頌自己的仁德,豈不美哉?

  至於伍子胥擔心的勾踐「內懷虎狼之心,外執美詞之說」,簡直是危言聳聽,真是活的越老越回去,竟然如此膽小……

  他不屑地想道:再說了,一個嚐糞君主,能成什麼大事?寡人的對手,是趙無恤,是楚王這些人!豈能局限於江南一隅,埋沒了大丈夫的豪情壯志?

  夫差便拍了拍手,讓殿內音樂停止,笑著宣布道:「寡人心意已決,六月初一,便赦越君歸國!」

  ……

  伍子胥伐楚破郢功成名就,被吳王闔廬封在申邑,故稱之為申胥、申君。

  他是吳國最大的封君之一,食戶上千,家裡卻並不顯得富庶,夫差戰勝越國後大興土木,也給了伍子胥不少賞賜,讓他擴大府邸,但伍子胥卻把那份功夫省了下來,用這筆玉帛減免了封地的丘甲和田賦,還養了幾名食客。

  所以相邦府還是那樣,不大不小,進門第一進就是廣三十步的外院,鋪著石磚,透過天井能看到藍天。正堂將外院與內院隔開,是接待客人,舉行宴會的地方。正堂後面又是一進小天井,兩旁有副院,房舍林立,有套間,有單間,這是給賓客們住的地方。

  春秋卿大夫養士的風氣已經很久了,但直到十年前晉國趙鞅廣納賓客,養士三千,這才讓這套用人制度在諸侯間風靡開來,伍子胥亦不能免俗。套用了趙氏制度,他家的賓客也是分等級的,下賓住單間,上賓則住在套間裡,有屬於自己的小院子,專門的車馬僕役。

  其中,更有一位上賓的住處,就在相邦的居所旁邊,甚至有一道小門直接連通,准許他隨時到隔壁串門。要知道裡面可是住著相邦的妻妾兒女的,如此不避諱,可見此人地位非同一般。

  這一日,小門再度吱呀開啟,白髮蒼蒼的伍子胥穿著一身常服,未戴冠,只用巾隨意地包了頭,拎著一壺酒,自己找上門來了。

  副院中有一株綠意正濃的芭蕉,黃犬臥於花叢畔,伸長了舌頭看兩人在院內天井裡練劍……

  一名少年,勁裝披甲,他只有十四五歲年紀,銀冠束髮,容貌稚嫩,隱約有幾分伍子胥尚未白頭時的模樣,正雙手奮力舉著劍,應付對面簡單卻致命的攻勢。

  一名老者,穿青灰色常服,容貌銳利,瘦削有如危岩嶙峋,一對猿臂修長,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持吳劍,動作絲毫不花哨,卻剛猛難擋,輕微的變招變化無窮。

  伍子胥也不打擾他們,捋著鬍鬚看了片刻,勝負很快就分出來了,但見那少年哎呀一聲,手裡的劍便被打飛老遠,被老者用劍尖頂在胸膛,顯然是落敗了。

  「可惜……」少年有些不服輸,跺著腳遺憾地說道:「差點就贏了,武子,你我再來過。」

  老者撿起劍扔還他,笑而不語。

  伍子胥輕咳一聲,顯示自己的存在,板著臉訓斥少年道:「小子狂妄!想贏過劍術甲於吳國三軍的孫武子,你再回去練上三十年罷!」

  少年驚覺,連忙收劍下拜道:「見過父親。」他是伍封,伍子胥的獨子,伍子胥在楚國原本已經成婚,但逃亡的時候其妻為了不拖累他而自殺。伍子胥入吳後,聲稱不破楚國,無以為家,所以直到入郢歸來之後,才娶了當年送他食物的漂母之女,一年後有了伍封。

  中年得子,伍子胥卻一點不溺愛,對此子極其嚴厲,只要他一瞪眼,伍封便半句話都不敢還嘴。

  「子胥何出此言,孺子可教,假以時日,或是一名勇將。」

  孫武哈哈大笑,接過豎人的葛巾,讓伍封擦了擦滿頭的汗,至於他,剛才一番交鋒,臉上竟連半滴汗都不見,可見其劍術之高深莫測。也只有少數人有機會一睹他顯露真本事,據說當年他老師司馬穰苴含冤而死,孫武逃離臨淄時,一把劍面對數十名齊國甲士,連破三十甲,越城牆而走,卻未殺死一人,輕重拿捏得十分恰當,讓他閒暇之餘教兒子練劍,伍子胥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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