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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蠡苦笑道:「如此說來,寡君還是受我牽連?」

  「也不盡然,只是我有些想不通,吳國,南方霸國也,越國,喪敗小邦也。賢臣擇良木而棲,大夫何苦死守著越君,寧可跟他一起做奴婢,也不願意做吳國的大夫呢?」

  「范蠡在楚國時,是無人看得起的狂生,來到越國後,卻位列大夫,寡君於我,有提攜之恩。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豈能想鳥兒離開棲息的木頭一般,說棄就棄?這不是士該做的事情。」

  「國士啊,少伯大夫,你真是國士。」屈敖的話聽不出是真心讚揚,還是暗含諷刺。「這也是你拒絕趙氏邀請的原因?」

  此事隱秘,很少有人知道,但只需要想想屈敖的身份,他得知此事也不足為奇,范蠡一笑:「是趙卿錯愛了……趙氏有我的夫子計然便足以稱雄中原,范蠡一介庸人去了也是添亂,何足道哉……」

  「少伯大夫說的輕巧,拒絕趙上卿的邀請,你可錯過了不少東西。」

  屈敖今天頗有些觸景生情,他適當地打住了話題。他現在是吳國屈氏的家主,明面上已經和趙氏再無往來,連親外甥就任魯國大將軍,他都只能強行按捺喜悅,只能在獨自沐浴的時候,開心得嘿嘿直笑。他南來吳國,何嘗又不是錯過了許多東西呢?阿姊、外甥,還有為趙氏征戰立功的榮耀……

  但趙無恤的召喚,卻遲遲沒有到來,他只能繼續堅守在這卑熱潮濕的南方,一邊為伯嚭的貪婪東奔西走,一邊暗中執行趙氏的命令。

  在這個節點上,兩邊的目標竟是一致的:暗中保護越人,幫助勾踐回國!

  屈敖隱隱覺得,趙氏在吳越這邊,在下一盤大棋,而他這枚過河的小卒,從十年前吳國與趙氏濃情蜜意時就開始潛伏下來,慢慢慢慢地混入敵將的九宮之中。

  所以在這雨聲蕭瑟的烏篷船上,他輕聲對范蠡透露道:「本來大王已經打算放越君歸國了,但相邦卻想出了一招狠的,他再度入宮,說大王之所以生病,就是因為先王的鬼魂對他沒有殺戮勾踐感到不滿,若能殺之,一定會大病痊癒!」

  范蠡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伍子胥這招,真是絕戶計啊,連吳王闔閭的鬼魂都搬出來了。

  「於是大王再度猶豫起來,是殺還是繼續囚禁,仍未作出決斷,但只在這幾日之內了。少伯大夫,越君現在的處境很不妙!這,或許是你能見他的最後一面了,太宰已經無計可施,若汝等有什麼辦法,就趕緊用出來吧……」

  范蠡再度沉默了下去,扁黑的船走得很慢,卻總是在走,距離燈火通明的吳宮越來越近。

  見范蠡不語,屈敖只當他無計可施了,便繼續勸道:「吳國兇險,朝中鬥爭極其殘酷,倘若越君被殺,少伯你一個越國舊臣在這裡只怕很難會被重用,不如北上投靠趙氏,以你的才幹,或能成就一番事業……」

  「屈大夫。」范蠡打斷了他的話。

  「吳王病得如此嚴重,為何不想辦法,把在宋、魯一帶行醫的『靈鵲』請來呢?」

  屈敖一愣,隨即怒意上涌,覺得這范蠡不識抬舉,若是能像莫邪母女一樣乖乖北去多好,不過想到趙無恤密信里讓他協助范蠡、文種,讓越王歸國,便又按捺下來,耐心地解釋道:「吳王覺得這些醫者是趙氏的人,不願意讓他們給自己開藥,故而只是讓吳國的巫祝為他祈福,你還別說,這幾日還真有些好轉……」

  范蠡點了點頭,取出手中的蓍草,隨心一捏,兩長三短。

  屈敖大奇:「少伯這是作甚。」

  「既然無法問之於人,便只好問於鬼神了。」范蠡一笑,也不能怪他迷信,這是他的拿手本領,在楚國就靠這吃飯,十算八中,比孔子的「百占七十當」準確率還更高。他算出的結果是,吳王這次不會死,倘若昊天不打算滅亡越國,那希望能準確吧。

  吳王,不是一個容易信任他人的人,可一旦取得他的信賴和感激,一切事情都好說。

  一陣搖擺,梆子響起,船隻靠岸了,范蠡心中也有了計較,他朝屈敖長拜:「今日之事,多謝屈大夫了,但范蠡還有一事相求。」

  屈敖嘆了口氣:「我只能盡力而為。」

  「還望太宰能再為越國最後說一次話,為寡君求得一次面見吳王的機會。若能如此,無論結果如何,來日越國將以厚禮重謝大夫、太宰,還有……」

  他抬起頭,目光堅毅:「還有大夫真正的主君,趙上卿!若趙氏能扶救越國,結草之恩,必不相忘!」

  第893章 階下囚

  伍子胥建造吳都的時候,在吳宮旁有一座小山,他營建宮室之餘,也把此山當做吳國的王室監獄。因為山中有許多石室,千百年前,越人先民曾在此穴居,現如今,這裡的石室卻成了囚禁越王的囚籠。

  雨點打在山上,滲入泥土,直達石室頂端,慢慢匯聚到一起,又滴滴答答落下來,落入勾踐的嘴裡。越王正伸長了舌頭,貪婪地舔舐這些泥水,滋潤乾裂的嘴唇和快冒煙的喉嚨。

  勾踐被關進來時,曾借著燭光短暫地看了室內幾眼,這裡除了木門外,四面都是堅硬冰冷的岩石,等門「轟」地一聲關上,就什麼也看不清了。裡面沒有一絲光線,他和瞎子無異,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且食物稀少,每天只有一次,水更是不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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