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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將至,知氏在大河東面的殘部已經完全被剿滅,幸而他們也得到了來自雍城的消息,秦國已經接納知氏,並將派兵來少梁支援,幫助他們擊退魏氏的進攻。

  少梁城裡的知氏家臣們只能指望今年大河不會冰封,以及已經臥病月余的知伯躒能多撐些時間,不要在這個時候拋棄宗族,隨他的孫兒而去……

  或許是祈禱應驗,或許是昊天護佑,十二月時,大河沒有完全冰封,未得到趙韓兩家相助的魏氏只能望著險要的龍門而嘆,對岸已經有秦軍進駐了,他們放棄了強攻河西的打算。

  而知伯也撐過了最危險的幾天,他雖然已經精神恍惚,但每每到垂危之際總能醒過來。

  這一日,正是夏曆一月初一,嚴陣以待的少梁城外來了一個奇怪的組合。

  一頭老青牛毛光發亮,被養得膘肥體壯,在路上極為醒目,看得出平日打理費了多少心思。不過也顯出一些老態,而且斷了一支牛角。它舔了舔路邊冰消雪融流下的溪水,睜著濕潤的牛眼,看著薄霧中的少梁城晃了晃腦袋,仿佛通人性。

  一隻蒼老的手拍了拍牛角,青牛背上有鞍,鞍上坐著一位鶴髮童顏,目光深邃,笑容和藹的老者,他除了一件脫毛的裘衣外身無長物,只帶著一根竹笛,一身瀟灑,就這樣騎著老青牛,慢悠悠的向少梁走去。

  老者吹奏的笛聲在晨霧中轉折迴蕩,一人一牛仿佛春天的使者,在他的身後,河西正在漸漸甦醒過來……

  第818章 道可道

  這個冬天,趙無恤是在溫縣與季嬴、妻兒一起度過的,他們向趙鞅供奉祭品,告訴他趙氏已再度成為晉國執政的消息。

  「趙邑翼翼,四方之極。赫赫厥聲,濯濯厥靈。壽考且寧,以保我後生!」

  次年(公元前494年)春暖花開的一月初,他馬不停蹄,又再到銅鞮來晉國的新「都城」行使上卿職責,並等待第一批絳地移民前往鄴城。不想在此盤桓期間,卻遇上了一位拜訪者,一個老熟人。

  「知伯死了。」

  信件從趙無恤手中被遞給了一位披著灰色深衣,仙風道骨的長者,他是姑布子卿,消失了將近十年的相面者。十天前突然來到銅鞮拜訪,讓趙無恤喜出望外,未穿鞋履,只著足衣就跑出門去迎接,直道自己找遍了天下,卻沒找到姑布子卿之所在。此人在自己少年時的分量很重,很大程度上是他的那句「此子乃真將軍也」影響了趙鞅擇嗣,開始對趙無恤加以矚目。

  如今預言成了現實,趙無恤身為晉國上卿,讓姑布子卿也名聲大振,只不過他已經改行,視相面為小道,再不接活。

  於是趙無恤將姑布子卿引為上賓,每日殷勤招待,但宴饗都被姑布子卿以清淨修為為由婉拒了。

  但趙無恤還是時常過來,與其閒談,到了他這個位置的人,需要一些契機讓精神和哲學層面發生躍進,而不是永遠停留在原來的程度。

  在這方面,姑布子卿是個很好的談話對象。

  將信遞過去後,趙無恤嘆息道:「雖然想過無數次,但今日知伯終於死去後,我心中卻無悲無喜。知伯死前會想些什麼呢?對自己抉擇的懊悔?對失敗的可惜?亦或是詛咒我沒有好下場?他畢竟是我的前任,也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曾把趙氏逼到角落裡,現如今卻就這樣在少梁悽慘死去,真是發人深省,人的性與命,真是無從參透,先生能否為無恤解惑?」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性與命此兩者就是楷式,此兩者的變化萬千,以其深遠之不可測,不是我這種擺攤子餬口的相面先生所能參透的。」

  姑布子卿的話玄之又玄,卻又讓人不明覺厲,趙無恤笑道:「先生亦不能解,那何人能解?」

  白髮爬滿鬢角的相面者微微一躬:「老子能解。」

  「老子?」趙無恤收斂了笑容,問道:「聽說在知伯死前,老子曾現身少梁,與他見了最後一面,眾人皆言知伯乃老子弟子,學上善若水之法,不知是真是假?」

  「那時候,老子還在周室做管守藏室的太史,他從陳國入周室太學,天文、地理、人倫,無所不學,《詩》《書》《易》《歷》《禮》《樂》無所不覽,文物、典章、史書無所不習,為太史期間,集天下之文,收天下之書,無所不知。故諸侯卿大夫、士庶聞其名而往者,如過江之鯽。魯之孔丘,宋之辛文子,周之萇弘,皆向其求學,雖未拜師,但猶如師徒。知伯也在其中,只是其所學……」

  姑布子卿面上露出一絲不認可的意味,舉著小拇指道:「僅僅是老子之學的皮毛而已。」

  「願聞其詳。」

  「知伯把老子的道,簡單理解成了爭權奪利的術,以功利爭強鬥狠之心,假行不爭之法,此乃敗亡之徑也。」

  據姑布子卿自稱,自己是在太華山拜訪老子,向其學習「道」,幾年下來頗有所得,在外行走時便頗以老子的真正傳人自居。

  這也是趙無恤將他敬為上賓,常常過來的原因之一,雖然還未有機會見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子,但姑布子卿卻是他了解老子,了解道家的一面窗戶。

  於是趙無恤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敢問老子真正的學問。」

  姑布子卿等的就是這一刻,當即說道:「老子之學,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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