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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侯只得帶少數人逃至帝丘不遠處,面對叛軍的威脅,他卻不慌亂,而是機智地聯絡齊侯杵臼,得到了齊國幫助,隨後派人返回帝丘說服國人迎回他。一場反殺後叛黨作鳥獸散,衛侯展現自己的政治手腕,在各階層勢力間長袖善舞,且知人善任,很快便徹底穩定了衛國內部局勢,自此之後二十餘年衛國再無此類內亂,而衛侯元當時只有18歲。

  作為樂師,師曠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他和當時年輕的蘧伯玉、史魚、王孫賈、祝鮀、孔圉一樣,對衛侯元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復興衛國,不說達到康叔時的地位,衛武公時的極盛,至少也是衛文公時的短暫中興吧。

  甚至連魯國的顏闔和孔丘也矚目以待,希望衛國能出一位賢君。

  可終究,他們還是失望了。

  衛侯元辜負了他們卻尤不自知,還在喃喃自語地說道:「我雖寵溺過宋子朝、彌子瑕等小人,可齊桓公身邊不也小人成群麼。吾限於國勢未能稱霸,但所作所為絲毫不遜於齊桓晉文楚莊那些霸主們,為當世諸侯中的佼佼者,可為何,會落到這種地步?」

  或是趙軍太強,或是判斷錯了局勢,一步錯步步錯,以至於眾叛親離,連親兒子也想要他性命。

  不過在師涓看來,還是衛侯元自甘墮落導致的,這些年其作為稱得上無道之君了,之所以不亡,全因為臣子們苦苦支撐。他過去曾怒其不爭,可如今眼見國君陷入如此窘境,師涓又有些哀其不幸。

  「是老臣無德,不能學師曠抱琴撞晉平公,對君上加以規勸……」心慈的老樂師甚至將罪責往往自己身上攬。

  「若君上親賢臣而遠小人,痛改前非……」

  「晚了!」

  衛侯元重重地搖了搖頭,指著城外圍城的趙軍大營,和已經陷落,在趙兵執行宵禁時一片寂寥的外郭,慘然說道:「敵軍已兵臨城下,齊國、鄭國又不來救,恐怕撐不了幾日了……此時才來改過,太晚了!」

  就在這時,順著衛侯的指頭,防守嚴密的宮牆上突然響起了一陣示警的鳴金聲!

  ……

  「錚錚!」尖銳的聲音很刺耳,驚得眾人心頭一顫,隨後這陣聲息歸於沉寂,但大半個宮城都被驚醒,連衛侯也停下了動作,定定地看著聲音傳來的位置。

  那是宮城的西南角,他的男寵彌子瑕守備的地方。

  莫非是趙兵夜襲?

  很快,他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在短暫的平靜後,那一帶再度響起了劇烈的喊殺聲。伴隨著明亮的火光,他發現西南角的宮門大開,人影憧憧的趙兵從外郭殺將進來,如同奔騰的大河洪水,勢不可擋。

  「城破了,城居然破了……」

  衛侯就這樣不可思議地看著那處被攻破的宮門,喃喃自語,直到大臣祝鮀蹣跚地走過來向他匯報:「君上,西門被趙軍攻下!」

  「怎麼破的?守卒不是很多麼?王孫不是說至少能守半個月麼?這才幾天……」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可事到臨頭,衛侯元仍有些不知所措。

  「據說是彌子瑕叛國,為趙軍打開了城門,引其入內……」

  「彌牟!」衛侯元咬牙切齒,他感覺自己受到了背叛,那彌子瑕本就像一條養在身邊的狗,供其滿足畸形的欲望,喜歡了就賞根骨頭,不喜歡了就一腳踢開,他豈敢怨恨自己?

  這是祝鮀曾說過的話,可現如今,那彌子瑕卻違背了做走狗的原則,對衛侯的冷遇記恨在心,終於在最後時刻背叛,給了他致命一擊!

  「王孫司馬正在組織兵卒抵抗,希望能把趙兵堵住,君上且隨臣避難,若是不可為,便伺機突圍出去……」

  「突圍,去哪?」衛侯元哈哈大笑,在夜色里茫然四顧。

  「北面是澶淵,沒有大船根本渡不到對岸;西面是楚丘,我那不孝子蒯聵正坐在偽君的榻上裝扮得冠冕堂皇,一心等待我的死訊;東面南面則是外郭,不知埋伏著多少趙兵,一出去就會被俘……子魚,衛國已經被趙氏占領完了,你說,我還能去哪?」

  祝鮀跪在地上無言以對,說真的,衛侯元已經走投無路了。

  衛侯元哀嘆著在高台上來回踱步,雖然王孫賈抵抗劇烈,但趙軍也來勢洶洶,他們從西門開始蠶食衛宮,恐怕過不了一個時辰就能打到這裡,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不走了,寡人累了,不想離開這衛宮了……來人,給孤的酒杯滿上!」

  侍從一個激靈,抱著酒壺便要過來加,卻被衛侯一巴掌扇倒在地。

  「愚笨,寡人說的是那一壺!」衛侯親自走上前,舉起另一個鎏金漆壺,給自己滿上一爵美酒,死死盯著酒爵里的漣漪,卻遲遲不飲。

  「師涓……」鳥之將亡,其聲也哀,良久之後,衛侯才疲憊地喊了一聲。

  師涓用寬袖蒙著含淚的面容,應道:「老臣在。」

  「寡人就要亡國了,再為孤奏一曲桑間濮上之音吧……這麼多年了,孤還是對那曲調念念不忘。可除了你以外,別人都無法演奏出其中的美妙來,你,還記得如何彈麼?」

  ……

  「臣死也不會忘記!」師涓哽咽了。

  那是二十年前,他隨衛侯元赴晉時,途中宿濮水之上,衛侯夜半聞鐘鳴琴瑟之音,那曲調極其動聽,衛侯頓時沉迷其中。待醒悟過來後派人去尋找奏樂者,四顧卻無人。反覆幾次後,便以為是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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