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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到季孫肥一臉不願地退出廳堂,合上木門,季孫斯才緩緩說道:「將你未說完的話,一次性說完吧。」

  闞止頗感無趣,正了正衣襟道:「大將軍可以放過季氏,他只追究首惡……大司徒,你便是首惡……」

  季孫斯哈哈大笑:「趙卿眼熱的,應該是我手裡的執政之位罷……不做正卿,怎能執掌國命?名不正則言不順,我若在一日,季氏的黨徒便有主心骨,他便無一日能安寢。」

  闞止不再演戲,他冷笑道:「大司徒倒是明白得很,不過卻高估自己了。」

  季孫斯帶著最後一絲幻想道:「我主動辭去大司徒之職,遷到沂水邊的小邑去,永不入曲阜,趙卿能讓我了此殘生麼?」

  真是窮途末路啊,闞止也不知道該嘲笑還是該憐憫,他只知道,只有這些舊公族世卿倒下,自己這樣的士才能參與瓜分他們的殘骸,在魯國有一席之地!

  「大司徒,打住吧,此事已經由不得你了。」

  他說出了趙無恤囑咐他傳達的話:「大將軍只給你兩個選擇,還記得當年成季是怎麼對慶父,叔牙的麼?請大司徒選一樣吧,如此,則季氏血食大將軍能繼之。言盡於此,闞止告辭!」

  一拱手,也不理在原地呆坐的季孫斯,闞止朝外踱了幾步,走到季孫肥還在偷聽的門外,他才回過頭,故意大聲說道:「對了,若是拖到明日清晨還猶豫不決,那就休怪我家主君了!能繼之,亦能絕之!」

  他笑容殘酷:「我相信大司徒是個果斷人。」

  ……

  夜色陰沉,寒風在屋外嗚嗚的吹,伴隨著豎人、隸妾淒淒的哭聲。即便宮室的牆壁門窗再嚴密,卻擋不住那一絲半點的風漏進來,使裡面青銅燈架上百餘支蠟燭搖搖晃晃。

  燭光中,季孫斯解開了髮髻,披散著頭髮,望著面前擺放的那兩樣東西愣愣出神。

  左邊的漆盤裡放著一盞清澈見底的酒,右邊的案幾下則堆著一條白色布帶。

  就在幾個時辰前,趙無恤已經派人將選擇告知了他:還記得當年成季是怎麼對慶父,叔牙的麼?

  他苦笑道:「趙無恤是要我自裁啊……」

  季孫斯哪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當年魯桓公一共有四個兒子,嫡子魯莊公,庶長子慶父,庶次子叔牙,幼子季友,季友的諡號,正是成季,季氏由此得名。

  魯莊公得病將死,便向他的弟弟叔牙諮詢自己死後該由誰人繼續君位,叔牙回答說:「一繼一及,是魯國常法,公子們太年幼,不如傳給庶兄慶父。」魯莊公一心想傳位給兒子,所以很不高興,又招來季友託孤,想將兒子託付給他,還請季友幫忙解決慶父、叔牙這兩個禍患。

  於是季友就派甲士抓捕叔牙,讓巫祝配了一樽毒酒給他,還說道:「且飲此酒,則你的後代在魯國能有一席之地,若不飲,不單你要死,而且死後連進獻血食的子孫都不會有!」叔牙被逼無奈,飲了毒酒,不久遂死……

  魯莊公死後,慶父還是發動了政變,殺了當新君的侄子,但最終以失敗告終,他逃到莒國,莒國卻接受了季友的財貨,將他送歸魯國。慶父半道上哀求弟弟赦免自己,遭到了拒絕,使者回來時帶了一條白綾,於是他便只能尋了棵樹上吊死了。

  季友殺慶父,殺叔牙,卻保留了他們的子嗣,這便是孟氏和叔孫氏的由來。雖然季氏強大後,在魯《春秋》上將腹黑的季友包裝成正義形象,但他弒兄的事實是洗不掉的。

  季孫斯突然想道:或許,這是慶父和叔牙死前的詛咒?是一百五十年前就注埋下的命運?今天,終於要借趙無恤之手,讓季友的子孫來承受這一切了?

  季氏這支蠟燭是絕是繼,就看今夜了……

  放在季孫斯左邊的酒是毒酒,用鴆鳥羽毛沾過,飲之斷腸。右邊一丈白綾也不是用來穿戴的,它織造嚴密,質量結實,能將人的脖頸牢牢纏住,使之窒息身亡。

  選哪樣呢?究竟是叔牙的死法,還是慶父的死法?季孫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天明前必須做出決斷,否則整個季氏都會遭受災禍。

  他顫抖的手伸向了左邊的毒酒,他特地囑咐家巫配置時將毒性弄得烈一些,至少要比叔牙喝的那杯強,不用煎熬幾個時辰才死。

  可突然之間,廳堂的門卻轟地一聲被人推開了。

  「父親!」伴隨著嗚嗚往裡吹的風,一個素衣紅裙的少女踉蹌著撲了過來,潑了毒酒,將季孫斯的手死死拉住,在他懷中抽泣不已。

  「季姬不要父親死!」

  第564章 亦能絕之!

  季孫斯撫著女兒黑亮的烏髮,她今年才十歲,模樣稱不上絕美,卻也秀氣可人,深得族人疼愛。

  他感覺自己很對不住她,她本應該在沂水邊的舞雩台上無憂無慮地吹著春風,及笄後嫁給齊國、宋國或晉國某個門當戶對的卿做夫人,讓季氏多幾個盟友的同時,也讓季孫斯多幾個外孫孫女。而不是在成長過程里擔驚受怕,如今還要承受喪父之痛……

  自己若死,還有誰能保護她?兒子麼?

  「啪嗒啪嗒」,是皮鞮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從外面走進來的是全副武裝的季孫肥,他戴著厚重的胄,身披堅甲,腰間帶著長劍,手裡持著戟。季孫斯很生氣,這個混帳庶子,就是他將此事告知季姬,讓她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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