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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四月盡頭的這天,鄆城士師成摶也收到了一大串銅錢作為俸錢……

  「外圓內方,倒是新穎……」

  把玩著手裡的大小趙錢,成摶知道這是為了促進趙錢在鄆城的流通而分發的,他不由想起了司寇讓自己新近制定的《金布律》。

  《金布律》,是趙無恤以統治者身份規定的價格標準,其中有大小兩種趙錢與各類常見貨物的兌換比例。

  成摶一手持錢,一手持布給前來詢問的同僚們解釋道:「就比如說二三子想要做夏衣,趙氏大錢五當一尺見方的細葛布,小錢二十五當一尺見方的細葛布,相當於四十大錢,亦或是兩百小錢能置辦上一件中等的夏衣……」

  群吏恍然大悟,望著手裡那些:「原來分發這些俸錢後,吾等每月就相當於多出了一件衣裳了。」

  有些人家境貧寒,覺得占了小便宜喜滋滋地,有些人家境富裕,則不以為然,但明面上卻得遙遙對著司寇府邸感恩戴德一番。

  只有成摶依然在心裡打著算盤。

  將新鑄幣的地位和價值用成文律法的形式確定下來,然後再分發給官吏,這是錢幣流通的第一步。

  官吏士人們或讓隸從去織造坊購買細葛布做夏衣,亦或是直接到市肆里的成衣店定製,如此一來,趙錢便流通到了市肆上……有了《金布律》的保障,不怕那些見了市掾小吏點頭哈腰,卑躬屈膝至極的絲布商賈不收!

  ……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

  四月的鄆城街巷,哼著這首民間耳熟能詳的男子負心詩歌,養蠶女們再度頭頂裝滿蠶繭的竹筐,從郊外的里閭往鄆城外郭的織造坊而去。

  這個月,蠶桑之事大致宣告結束,據說那些神秘的司寇妾室現下帶著三四十名女童學蠶桑之事,她率先向司寇獻上蠶繭。於是養蠶也要紛紛效仿,在繭稅之外,還得向織造坊獻上自己的勞動所得,換取粟米,亦或是布幣、刀幣作為報酬。

  一進入織造坊,養蠶女們原先嘻嘻哈哈的嬉鬧頓時停止了,她們戰戰兢兢地獻上蠶繭請隸商們檢驗,在市掾小吏面前點頭哈腰的絲布商賈現如今卻趾高氣揚,在蠶繭里挑來挑去,尋找各種藉口削減價錢。

  最後,當養蠶女們接過一串由細麻繩串起來的奇怪錢幣時,不由面面相覷。

  在她們的推攮下,那位因為得到了醫扁鵲醫治而名噪一時的養蠶女站出來怯怯地詢問,可否換成平日用的刀幣,亦或是糧食也行。

  絲帛商人眉毛一揚,破口便罵開了:「這可是司寇鑄造的新幣,而在鄆城之內,刀幣、布幣雖未禁止,但已經不提倡使用,家中若是藏有,最好去交換,否則交稅和口錢時邑寺不收,到時候後果自負!乃公的話汝等也不信?還以為我是在欺負汝等?這可是法定貨幣,知道什麼是法定麼?邑寺和城門口還貼著《金布律》,汝等自去觀看詢問即可。」

  養蠶女們又驚又怕,只能捧著一串銅錢沒命地逃了出來,又一窩蜂跑到邑寺和城門口觀看。的確貼著一張紙做的告示,篆字密密麻麻,旁邊還有小吏口吐蓮花般在那裡為圍觀者解釋,那絲帛商賈說的話,應該是真的。

  於是養蠶女們撫著撲撲跳的心臟,詢問起這「趙氏一兩」「趙氏五銖」與粗麻的兌換比例來……

  這世道,燒炭人冬天瑟瑟發抖,燒磚人只有破陋的屋子住,養蠶人也沒有絲帛穿。那些滑膩膩猶如鼻涕的華貴服飾她們也穿不慣,也不敢私留,不然可會被家中的男子打得半死不可,窮人窮命,只有當皮膚接觸到粗糙的麻布衣才能安下心來。

  麻布粗糙而厚重,卻和蠶繭一樣,是按斤兩來賣的。

  薄如蟬翼,這個形容詞來形容絲帛衣服足夠了,輕輕幾兩便能做成數層帛衣,隔著兩層還能看到胸口的黑痣。

  而粗麻卻不同,光是一件,穿在身上都會感受到拉扯你下墜的重量,按照《金布律》里的兌換,則是一斤值兩枚大錢。

  養蠶女們掰著指頭算了半天,才算出來自己十斤粗麻夠做一件禦寒的褐衣,也就是需要大錢二十。她們不由得嘆息了一聲,桑樹是屬於織造坊的,自家這幾個月的所得交了繭稅後,換來的不過是一家人的一季夏服而已,剩餘的錢,不知道夠買多少粟米吃?

  她們居住在城邑郊外,專事蠶桑而無力田,所以還必須去邑內外的市集上換取糧食……

  從一月份被趙無恤聘為「勸農吏」開始,樊須便開始在西魯大地上不斷地行走,他走在田埂上,阡陌間,荒廢的農屋外,新開墾的鹽鹼地里……

  像后稷那樣,為農稷之官,親自帶著農人播百穀,勸耕桑,以足萬民衣食,這就是樊須的理想。這就是樊須喜歡的「禮樂」,非周公孔子那般居廟堂之高,非老子一樣避江湖之遠,而是紮根於鄉土裡閭間。

  他也在不停地學習各種新穎的耕作方法,比如代田法,比如牛耕,趙小司寇的慫恿一直在他心頭熱切地涌動,寫一本屬於萬民的農書,農稼和園圃,也能開一家之學!

  四月時,在西魯依然繞了兩圈的他樊須再次回到鄆城左近,他要組織亭卒驅趕野獸使其不危害莊稼,同時要告誡各地貴族,切勿舉行大規模田獵妨害農事。

  這期間,他自然就注意到了里閭小集市上的新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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