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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稱讚說:「晏子善與人交,久而敬之。」這會又無奈地感慨道:「扶助拯救民眾卻從不自誇,言行裨補三位君主齊靈公,齊莊公,齊侯杵臼的過失卻不矜功自傲,晏平子果真是君子啊,惜哉。」

  趙無恤的廩丘,也趕著這場波及全天下的風潮,降低了飲食規格,推遲了南下陶丘的計劃,好為晏子默哀。

  晏子頭七的遙祭當日,他對冉求、公西赤、闞止等屬吏說道:「叔孫穆子曾經說過,像保姓受氏,以守宗祊,讓後世不絕祀,這樣的卿大夫任何邦國都不少見,這些人僅僅是及身而止,沒什麼值得炫耀的。但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這三者能得其一的士大夫萬中無一。然晏子之德無人能挑剔;晏子相齊,輔佐三代齊侯,有大功於國;其言語詼諧睿智,出使楚國之事為列國行人所傳頌效仿。如此,晏子可以稱之為……

  不朽!」

  對晏子也極為敬仰的闞止今天有些走神,聽到趙無恤這話,總喜歡直言自己觀點的他反問道:「想要不朽何其難也,百年內天下人人讚譽晏子,但五百年,千年後尋常人不知其名,兩千年後他的姓氏和功績言行或許就湮沒無聞了。司寇就這麼能夠篤定,這世上真的有死而不朽者?」

  趙無恤一笑,斬釘截鐵地說道:「然也,我可以肯定,兩千年後的人,縱然不知道現任齊、晉國君是誰,不知道列國執政是誰,但晏子之名卻耳熟能詳!他的事跡將流芳百世!」

  闞止聽呆了,趙無恤此言如此的肯定,仿佛他穿越千年見證過一樣,讓人不得不信。

  無恤當然能確定,他與晏子跨越數千年的相識,大概是從那篇《晏子使楚》開始的吧?

  但如今,他也只能感嘆道:「遺憾啊,我卻沒能和這位智者見上一面,聆聽他的教誨。」

  ……

  六月中旬的時候,晏子的喪事也傳到了晉國。

  晉齊兩國雖然處於敵對狀態,但晉侯依舊專程為晏子減低了飲食規格,罷朝一日,六卿之邑亦然。

  這是對這位風趣聰慧的政治家的一種尊敬,他雖然身高不足六尺,但其德,其功,其言卻足以讓晉國所有卿大夫側目!

  六卿同時也在揣測不已,晏嬰去歲秋冬久病,卻斷斷續續撐到了今年仲夏才去世。有人認為,晉齊兩國持續了兩年的爭霸戰爭之所以在甄、廩丘之戰後沉寂了這麼久,齊國也沒有乘著陽虎之亂攻魯,就是晏子的諫言在起作用。如今他這一去,戰端恐怕又要起了,只是不知道齊國是選擇在秋收前還是秋收後發難。

  至於攻擊的地點,有人認為或是齊國陷沒於魯的要塞廩丘,或是與高唐隔河相望的夷儀……

  列國卿大夫雖然都有所表示,但最傷心的,還是吳國延陵季子。

  這位老者如今已經沒了年輕時的意氣風發,只剩下風燭殘年的堅持,在吳國徐地證實老友晏子真的死後,又給了他沉重打擊。

  弭兵之會後,天下以叔向、子產、晏嬰、季札為四賢,如今三賢已凋零,唯獨剩下吳國公子孤身一人了。

  悲傷過後,他卻很快就走了出來,因為吳國十多年前剛征服的徐地有些不穩,受吳王闔閭所託,老季札特地帶著吳國的北上使團到這兒跑了一趟。因為為徐君掛劍之事,他在徐人中威望極高,徐子在被吳軍水攻投降後,甚至主動向吳王請求,莫不如以季札為徐地的封君,他甘願為臣子,但卻被吳王否決了。

  季札雖老,但他依然是吳王之位的合法繼承者!

  老吳王壽夢有四個兒子:長子叫諸樊,次子叫余祭,三子叫余昧,四子便是季札。季札賢能,壽夢生前也曾想讓他繼位,但季札避讓不答應,於是讓長子諸樊繼位攝政,但壽夢死前下了遺命:一定要讓季札繼位!

  他若是不肯,季札的幾位兄弟就得兄終弟及,一個接一個地為季札守著王位,等待他有一天能回心轉意,坐上君位,好滿足先王壽夢的遺命。

  所以,過去的歷代吳國諸王,諸樊,餘祭,餘眛,王僚這幾人,在一些吳人看來,都是幫季札占位子了。連闔閭刺殺王僚後,都不得不擺足姿態,親自跑去延陵「懇求」季札繼位,好安撫沸騰的輿情。

  季札再次拒絕了闔閭的虛情假意,他只願意做他的延陵季子。

  此刻在徐地,一處裝飾簡單,卻擺滿了無數竹簡的居室里,季札對中夏士人打扮的吳國少年言偃說道:「晏子的聰慧天下無人能比,但他能逃得了內亂,能不屈服於人卻能保宗族身家平安,卻任舊逃不過生老病死。我也一樣,能避開王位,卻避不開大王的猜疑,如今就想守在延陵,只希望能多教出幾個像你這樣的吳人,好傳播諸夏的禮儀,開化句吳的蠻夷之俗。」

  當年吳國太伯、仲雍斷髮文身,拋棄了周禮,以荊蠻、于越風俗治國,長達數百年的時間裡棄在海濱,不與姬通,甚至被魯人視為野蠻的蠻夷。吳王壽夢之時吳人開始漸漸恢復舊俗,季札就是其中代表。

  他隨屈巫之子狐庸學習中原禮儀,隨後代表吳國第一次正式出使諸夏,沿途種種事跡都傳為美談。

  言偃仿佛是季札年輕時的寫照,他是延陵當地的吳國貴族,年少時也剪髮文身,光著膀子,口咬短劍在江河湖泊間遨遊。稍稍年長後卻開始養發扎髻,拜在了季札門下,跟著他穿冠帶廣袖,學習中原文字,詩書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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