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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國得到溫地,可以作為進軍中原的前沿,文公便在這裡設邑,並委任狐溱為第一任溫大夫。其後,溫地落到了趙氏手裡,趙宣子時代,一度是趙氏的中心城邑,直到下宮之難,又失而復得。

  趙文子不喜歡貪婪而莽撞的長子趙獲,就改立庶子趙成為世子。趙獲留守溫縣,看護趙氏祖廟,他死後,兒子趙羅繼任溫縣大夫。

  此時此刻,身材臃腫,錦衣華服的趙羅,在樂氏家臣陳定國的陪同下,一起在城闕上眺望等待。

  「來了,來了!」眼尖的縣吏指著路盡頭的隊伍向趙羅稟報。

  趙羅扶著高冠,眯起眼睛望去,卻見遠處走過來的,是一支墨旌素稿的長長隊伍——這是喪服的顏色。

  趙羅暗道一聲不妙:「看來原縣傳來的消息是真的,樂大司城已死!」

  一旁的陳定國也發出了一聲痛呼,他是樂氏家宰陳寅之弟,職務為司士。這次他帶了一卒樂氏之兵,向衛國借好了道,前來溫地等候主君,誰料等來的,卻是樂祁的死訊。

  一刻後,溫縣西門大開,沉默的隊伍魚貫而入。趙羅翹首以待,終於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瘦了一圈的獨子趙廣德,便心疼地拉著他噓寒問暖,瞧瞧身上有無受傷。

  離家半年多,趙廣德有些不習慣父親的寵溺,他尷尬地掩蓋住了那天被趙無恤護著滾下戎車時砸出的淤青,讓開了位置,指著身後說道:「父親,這便是無恤堂兄,堂兄,這便是我父,溫縣大夫。」

  趙羅朝兒子身後看去,只見一位少年君子掛劍而立,他頭戴素幘素冠,身穿墨服,正扶著拉漆黑棺槨的馬車,面色哀傷而冰冷,眼神里透著幾分威儀。

  趙無恤揮袖行禮:「小子見過叔父。」

  對於或許會成為未來家主的趙無恤,趙羅也不敢怠慢,連忙還禮。

  隨後困惑地問道:「侄兒,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

  三日前,一行人在羊腸道遇襲,樂祁死難。

  在哀傷過後,因為不知道山中還有無刺客同夥,所以趙無恤立刻催促眾人出發,在天黑前趕到了原縣。

  作為鐵桿盟友,韓氏的原縣大夫對待趙無恤等人,也像對待主君一樣恭敬和周到。這場刺殺發生在韓氏領地上,所以他也不敢怠慢,第二天雪停後,立刻發兵大索周邊道路,查探過往行人。

  但連夜降下的大雪已經掩蓋了一些蹤跡,搜山者沒有任何收穫,只有一位在山裡的獵戶透露說,在羊腸道附近,見過一位灰衣長劍的少年朝山北走去。

  樂靈子於次日醒來,她擦乾了眼淚,強咬著牙為樂祁清洗屍身,又盛放在棺槨里,隨後便悶悶不樂地守在旁邊,不吃也不喝。

  無恤知道她心中難過,撫著她嬌小的肩膀儘量勸慰,同時發信使回新絳,向晉侯和趙鞅通報此事。

  他招來對諸侯關係比較熟悉的子貢商議,得出的結論是,在樂祁死後,趙無恤的使命就算是失敗了。

  子貢認為,少了樂祁做中介,無論是趙樂聯姻,還是晉宋同盟,都少了一層重要的保證。齊國人,還有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刺殺主謀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在原縣陪著靈子,為樂祁守靈的那一夜,趙無恤也在寒冷的雪夜裡反思自己,反思原本大好的局面為何會出現逆轉。

  「從始至終,趙氏都太被動了,父親一直試圖破局,他結好樂氏,卻中了范鞅的圈套,在去年冬至日輸了一局;之後因為我的出現,趙氏強勢進入陶市、粟市,將新絳周邊卿大夫家裡的粟米席捲大半,打下了一個良好的經濟基礎,算是贏回了一局。」

  「但父親昏厥七日裡,趙氏還是被動防禦,雖然最後僥倖獲勝,得到了許多補償,樂祁也得到釋放。本以為贏得了勝利,但敵人太過狡猾,新的陰謀在前一次失敗時就開始編織,雖然一路都小心防備,但我還是一頭撞了進去,害了樂伯……」

  無恤的思維越來越清晰,內心卻越來越冰冷:「究其原因,那就是我們的行動總是慢了半拍,總是陷入被動。我把注意力放在實力的提升上,這的確是萬變不離其宗的正道,但卻忽略了主動給對方製造麻煩的奇道。」

  「以正合,以奇勝,所以這一次,我們不能在原縣等待敵人出手……必須主動還擊,范氏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你敢破壞規矩,我也可以將棋盤一腳踢開!」

  一念至此,他胸膛微微起伏,仿佛恍然大悟,明白了春秋季世「禮樂崩壞」的真正含義。

  於是,第二天清晨,趙無恤召集全體屬吏、軍吏,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吾等繼續前往宋國,誓必要完成使命,決不能就此放棄!」

  若是就這麼結束,他的第一個職守,第一個任務就會到此結束,蒙上失敗的陰影,甚至有被諸卿陷害的可能。所以,繼續作為行人前往宋國,也好過就這麼灰溜溜地回新絳去,而且,也會打亂敵人的後續計劃。

  趙無恤雖然懷疑范氏參與了此事,但苦於沒有證據,事發地點是韓氏領地,刺客也是個齊國虎賁。於是,他在給晉侯的簡牘里做了這樣的報告:「樂伯遇刺,是齊人所為,但晉國之內必有內應!或在六卿之中,或是范、中行二卿!下臣未能保護樂伯安全,百死莫辭,本應回國向君上請罪,求父親將我戮於家廟,但為了晉宋和解,下臣只能繼續送樂伯棺槨歸國,並向宋公解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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