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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虞喜將信匣連同禮物送去張氏府邸後,趙無恤感覺自己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身上的傷口又癢又痛,也無法驅散他的睡意,索性趴在案几上打起盹來。

  他夢到自己被包圍在一個孤獨的城池中,到處都是寒光閃閃的劍戈兵刃:陰險的中行黑肱、暴虐的范禾、扮豬吃虎的魏駒、謙謙君子般的韓虎,還有看不清臉的「知伯」,舉世皆敵。唯獨的朋友趙廣德,卻為了讓無恤順利突圍,而被亂箭射死在眼前。

  無恤咬緊牙關,噩夢連連,想醒也醒不來,直到一個女婢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踢翻了宮燈,才終於吵醒了他。

  那女婢,正是之前他安排照料趙廣德的人。

  此時屋外的天色已經微微發亮,想起夢中的情形,趙無恤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不妙。

  他雙手重重拍在案几上,起身朝那渾身戰戰的女婢問道:「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吾堂弟他……」

  ……

  中軍將范府與趙氏同處於官署區,但卻在另一個里閭中,相隔不過千步距離。

  范禾今晨算是倒了血霉,被趙無恤空拳將臉打得開花,雖然纏了帛帶,但看上去仍然頗為慘烈。府內的豎寺女婢們知道這位君子的暴虐脾性,都怯懦不敢說話,生怕惹怒了他,便被投進獸欄餵熊。

  范禾的確正在火頭上,他一回到家,就讓范氏族兵找來繩子,將那個為了不讓范禾拔劍殺人,而抱著吳式長劍「獬豸」(xiezhi)跑掉的小宗子弟劉處父吊了起來。

  「叛族之人!那時只要你將劍遞過來,我便可以把那卑鄙的趙氏庶子當場擊殺!」

  劉氏,出自范氏祖先御龍氏劉累,是范氏小宗,但血緣相隔有些遠。劉處父也是因為年輕穩重,而被范鞅、范吉射看中,得以成為范禾的伴讀輔佐,順便當他的劍侍。

  他被反手捆綁,吊在一棵歪脖子梨樹上,這會抿著嘴,也不反駁,只是逆來順受。當委質效忠後,理論上,他的性命便屬於范禾隨意支配了。

  而劉處父委質的小君上,正怒氣沖沖地,想要用蘸水的鞭子抽他一頓。但范禾因為眼睛腫了一隻的緣故,一鞭子抽過去,居然打偏了,鞭梢抽到了伺候在旁那個豎人身上,那豎人痛得跳腳,卻只得忍著,不敢聲張。

  范禾更是氣惱,再度揚鞭,卻從後面被人拿住了手腕。

  「誰敢阻攔本君子!」

  「阿禾,還不住手!」

  范禾回過頭,只見說話的人劍眉英武,面容俊秀,卻是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下巴上多了顆黑痣,且少了幾分暴虐和戾氣的孿生哥哥范嘉。

  范氏兄弟,一嘉一禾,異莖同穗,取的正是唐叔虞所獻嘉禾之意。

  見是哥哥,范禾頓時萎了下來,除了祖父、父親,他就怕這個心思縝密,深不可測的孿生兄長。

  「阿兄你總算回來了,你可知道,今天在泮宮發生了何事,這個小宗庶孽,他居然背叛了我!」

  范嘉冷冷應道:「你和中行子做下的好事,早已傳遍了新絳,我自然知道,幸虧處父穩重,若是今天任由你亂來,新絳城此時早已大亂了!」

  他一把搶過鞭子,讓人給劉處父鬆綁,並撫著肩膀安慰他,讚揚他的明智穩妥,劉處父眼中不由對范嘉產生了幾分感激。

  范禾依然生著悶氣,哇哇大叫,叫囂著遲早要把趙無恤、魏駒等人抓住,投入獸籠分屍,卻被范嘉又訓斥了一頓。

  「祖父當年滅欒盈之亂,孤身犯險,當著數千魏兵的面,超乘而蹬車,右撫劍,左援帶,挾持勇武的魏獻子;又用劍以帥卒,敗欒氏之黨於虒祁宮中,是何等的威風。」

  「再瞧瞧你,自命泮宮劍技第一,可劍一丟,就被趙氏子空拳打成了這副模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范氏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今後一月,給我回范氏之邑去,不許出門!」

  范禾只得唯唯諾諾,總算收斂告退了。

  范嘉從劉處父處,問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後,他摸著下巴上的那粒黑痣,若有所思。

  「看來那趙氏子不僅卑鄙狡猾,而且運氣極佳,吾弟與中行子愚不可及,今日之事後,泮宮之中趙魏韓三家聯手已成定局,說不定還會以趙氏子為首!也罷,蝸角之爭就任他們去折騰!我還是做好祖父交予我的事情,管好漆陶市和匠作坊要緊。」

  ……

  第102章 微服出行

  ……

  從內室出來後,已經是雞鳴時分,趙無恤心情暢快了許多。

  和那位潰創醫說的一樣,沒過幾個時辰,趙廣德果然醒了。不過讓人啼笑皆非的是,他是餓醒的,肚子咕咕直叫,讓人遞了一碗拌了蜜汁的粱粥來,三下五除二就喝得乾淨,還迷迷糊糊地說著想飲熱豆漿,又睡過去了。

  據趙府的家醫說,只要想吃東西,那就意味著很快便能大好,君子可以放下心來了。

  趙無恤這才鬆了口氣,要是和方才夢中的情形一樣,這次小胖子因為他的緣故,身死或者殘疾,他可要慚愧上很久了。

  同時,他也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那心狠手辣的中行黑肱付出代價!

  不過他剛邁出門,就碰上了匆匆走來的虞喜。

  那副象戲連同無恤的親筆信,已於昨夜送至張氏府邸,虞喜這次過來,卻是有另一個消息要稟報。

  「君子,有人在門外徘徊,說是有要事欲見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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