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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鞅收回了心思,他輕咳一聲道:「既然此事已經商量妥當,那就繼續談一談,關於冬至日大朝會的準備事項吧。到時候,孤要陪同宋國大司城樂伯一起進入虒(si)祁宮,朝見國君!」

  ……

  下宮城南面有一座小邑,名為棠,正是趙氏長子伯魯所領的鄉邑。

  和無恤作為狄婢之子,在喪母后孤零零一個人不同,趙氏的伯仲叔三兄弟,卻是有不少母家親戚的。

  當初趙鞅娶妻時,正室少君為韓姬,兩個同姓的陪嫁滕妾分別是魏姬和知姬。

  之後韓姬早逝,魏姬便被扶為正室。

  長子伯魯,就是韓姬所生;仲信,則是魏姬之子,理論上來說,他也能算嫡子;叔齊的母親則是知姬。

  在冬至日大朝會將至的關口,雖然還不至於洞悉其中真相,但晉國各卿族都敏感地意識到了什麼。韓氏、魏氏、知氏也樂見自家兒孫不往暗潮湧動的新田城中湊熱鬧,而是將他們統統從公學裡喚了回來,攆到了家邑,或者鄉野之中。

  於是這些卿族子弟就不約而同地往趙氏諸子新獲得的幾處鄉邑跑來,名為投奔表兄弟,實則帶著觀察刺探的小心思。諸卿子弟從小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中耳渲目染,稍微長大一點,就在晉國公學那個縮小版的政治社交場裡摸打滾爬,沒一個是簡單的。

  所以韓氏的嫡孫韓虎,這會就呆在棠邑,韓虎十三四歲年紀,長得卻一點不虎。他承襲了韓氏男子面如冠玉、儒雅斯文的君子模樣,這會正坐在席上,玩著腰間那組玉佩,可心思卻在對面案幾的趙伯魯,或者說,在伯魯手裡那份簡牘上面。

  那是今早剛從趙氏下宮發來的文書,伯魯對人坦蕩,不設防備,所以韓虎已經瞧過一眼。那居然是一項新的家法,說是今後要在趙氏各領地上推行「止從死」的政策。

  和趙氏不同,韓氏作為晉國公族,一向沒有大肆殉人的習慣,所以韓虎對此是贊成的,但他嘴裡說的卻和心裡想的完全不同。

  「表兄,你真的要在棠邑推行這項由你庶弟首倡的法令?」

  同樣是謙謙君子的伯魯抬起了頭,對韓虎溫和地一笑:「那是自然,這可是父親以成文家法的形式頒布的,我怎能不從?」

  「可上軍將在分封你們兄弟四人時不是說過,要在一年後比較誰的治理最有政績麼,如此一來,那庶弟無恤豈不是領先了你一頭?你就甘心?」韓虎此言透著濃濃的關切,作為伯魯的表弟,他自然希望伯魯能成為趙氏家主。

  伯魯嘆了口氣,放下了簡牘道:「不甘心又能如何,那也是因為我不如無恤。但是,止從死,這是利家利民的好事。我作為長兄,應該尊從孝悌之義,為弟弟的仁愛和才幹感到高興,怎麼能嫉妒他呢?更何況,在來棠邑之前,我和他還在下宮東門攜手同唱『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呢!」

  「而且這畢竟是我趙氏家事,阿虎你還是不要過問的好。」

  韓虎應諾,心中卻對這個滿口孝悌之義的表兄不以為然,真這樣下去,他恐怕要和那位曾伯祖父韓無忌一樣,因競爭之心不足而與世子之位交臂而過了。

  殊不知那一首《棠棣》中還有這麼一段,「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有時候一奶同胞的兄弟,甚至還不如朋友可靠哩,也許到時候,你還得依賴我們韓氏幫助呢!

  ……

  在下宮的另一面,仲信所在的東鄉邑,此地有五六百戶人家,四千餘人口,是四子所領鄉邑中最大,也是最富庶的一處。

  君子仲信雄心勃勃地來到這裡後,本準備大刀闊斧地進行一些改制,好讓父親知道自己的本事,並在一年後完全壓倒那個狂妄的賤庶子無恤。

  但當地的鄉中氏族們卻摸准了這位嫡君子的心思,他們一味逢迎,各種高帽子一頂又一頂地戴上去。自大卻沒什麼本事的仲信便忘了初衷,開始頻繁參與各種飲宴,接受氏族們的馬屁賄賂,覺得自己已經徹底將東鄉邑掌控住了,順其自然就行,不必做太多動作。

  然而今晨,從下宮送來的簡牘文書卻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將他從迷夢裡打醒。原來僅僅三四天時間,那個一刻也不安分的賤庶子又鬧出了大陣仗,他首倡了「止從死」的建議,而且父親居然同意了!並將這一建議以成文法的形式頒布,還要仲信在東鄉推行。

  這對他而言,比吞了一隻蒼蠅還噁心,仲信狠狠地將文書扔到了地上,滿眼冒火,而他幕中那些東鄉的氏族子弟則面面相覷。他們幾代人來一直都做著殉人的事情,要是這條法令被仲信嚴格推行下去,就再也不能帶著殉葬奴僕去伺候自己死後的奢靡生活了。

  於是,眾人便紛紛出面譴責這文書法令的荒謬,但又不敢明里指出家主趙鞅是「亂命」,只能把矛頭對準那個讓仲信不喜的賤庶子。

  真是瞌睡時來了枕頭,仲信越聽越覺得沒錯,而他的表弟,晉卿魏氏的嫡子,和仲信性情相似的魏駒所說的一番話,更是讓他心花怒放,徹底忘了嫉妒與不快。

  第46章 一生之敵

  面相忠厚,年紀才十六七歲的魏駒說道:「仲兄不必困擾,且容弟說一段齊魯分封的往事。」

  仲信氣鼓鼓地問道:「這和今天的事情有何關係?」

  魏駒淡淡一笑:「自然是有關係的,仲兄且聽我慢慢道來。我聽說周文公的兒子伯禽受封魯國時,去了三年以後才回來向周公匯報施政情況。周公問他:為何如此遲晚?伯禽說:我在魯國大興改制,變其風俗,改其禮儀,要等三年才能看到效果,因此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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