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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身穿戰甲的將士們自長街盡頭緩緩行來。他們手持簪纓長槍,身穿亮甲,一個個抬頭挺胸,器宇軒昂。他們的步伐一致,每一個抬腿,每一個擺臂都是同一個弧度,因此遠遠看去,一行人馬就仿佛是一個人一般,整齊劃一的走來。

  待走到宣德門前面的時候,所有的將士們突然將長槍直立,遙指西北,整齊的齊步也霎時間變成了剛勁有力的正步,一步一頓的步伐越發顯出軍隊的力量和美感,所有將士用盡全力喊道:“效忠陛下,精忠報國。”

  聲音振聾發聵,響徹雲霄。

  與此同時,站在城頭上的賴瑾也衝著拿著圓筒大聲說道:“啟奏陛下,此番走過宣德門正門的隊伍是三品參將馮紫英所部兵馬。此兵馬在西北一役中運用兵不厭詐、裡應外合之戰術成功剿滅北蠻一五千人部曲,且成功活捉北蠻將軍巴扎極其偏將呼呼兒……”

  乾元帝看著城下走過的士兵們,心中一陣激盪,下意識衝著將士們擺了擺手。眾位將士轟然喊道:“效忠陛下,精忠報國。”

  吶喊聲震耳欲聾,直衝九霄,竟然比先前還響了幾倍。乾元帝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旋即回過神來,卻越發高興的揮了揮手。

  方隊又喊了幾聲口號,方才全部走過宣德門。然後在其領隊的命令下從正步變作齊步,緩緩入指定地點站定。隨後而來的則是一千騎兵,挺直腰身坐在棗紅馬上,手中長戈在日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森然的光芒。他們亦是身穿盔甲,面容肅穆,周身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凜冽殺氣以及一種一往無前的決然氣息。

  騎兵們控制著馬匹行走如一,飛揚的紅色披風在盛盛的日光下仿佛是一簇簇的火焰,用生命燃燒著對國家的熱忱。在騎兵精準純熟的控制下,所有的馬匹抬腿行進都是同一個速度,同一個高度。遠遠看來,震懾異常。

  賴瑾開口介紹道:“陛下此番所見方隊,正是此次西北大捷中奇襲北蠻王庭斬殺可汗俘虜左賢王的沈將軍所部……”

  隨著賴瑾的解說,騎兵方隊漸漸走到了宣德門正門前,領隊將士一個口號下令,所有的士兵們控制著馬匹散開,然後正面衝著宣德門,一抖馬韁,只見所有的棗紅馬屈起前腿,躬身跪拜,馬背上的騎兵們則齊聲喊道:“陛下萬歲,大業萬歲。”

  如此嫻熟的馬技看得眾人一愣,旋即回過神來,紛紛讚嘆不已。

  當中有耄耋老臣信服說道:“如此技藝,怪道沈將軍能帶領這一軍人馬縱橫西北,果然是有真才實學的。”

  乾元帝也心情振奮的連贊了幾聲好,騎兵方隊方才起身,緩緩離去。

  接下來的方隊便是最後穩固戰事的王廣義所屬隊伍,因當時王廣義帶了不少紅衣大炮到前線。所以賴瑾將這一隊編成火炮營,一隊隊擦的明亮的紅衣大炮架在大車上緩緩行來。士兵們則在車上模擬著填裝炮火,瞄準she敵的動作。和前番方隊一樣,所有將士們的動作都是一模一樣的,乾元帝等六部官員們居高臨下,看著將士們整齊嫻熟的動作,越發滿意自豪。

  三組方隊全部走過,接下來的便是近萬人的北蠻俘虜。這時候也都穿上了他們富有特色的北蠻服裝,排成整齊的隊伍從宣德門前一一走過。兩旁則有身穿盔甲的大業士兵負責押送。

  一行人全部走過之後,場中立刻變得一片寂靜。乾元帝轉身端坐,所有人躬身跪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呼萬歲之後,則有侍臣宣布“引獻俘”。立刻有負責此事的將校將所有戰俘們引到獻俘位,侍臣當中宣布西北大捷的戰報。次後由皇帝陛下決定戰俘的待遇。倘或是直接絞殺的,便由大理寺卿壓著去刑場,若是招降安撫的,侍臣便傳旨先釋縛,隨即宣布釋放。被俘者三呼萬歲,再拜謝恩。

  這是獻俘儀式的具體流程,歷朝歷代的形式大致都差不多。而果如太子殿下所料,乾元帝此番並沒有要左賢王的腦袋,而是封了他一個北蠻侯的爵位,賜了金銀宅子,在京中養著。至於其餘的北蠻將士們,則沒有這麼好運了。手上殺戮太多的,直接被帶去了法場。剩下罪不至死的,則被刑部官員押挾著先送與刑部大牢。次後等朝廷什麼時候需要了,或許派遣他們去修路造橋,或許派遣他們去蠻荒之地開荒,都是說不準的事兒。屆時只保證給一口飯餓不死也不耽誤勞作,總之不會讓這些戰俘閒著。

  盛大的獻俘儀式過後少不了又是一場慶功會。此番酒宴上,乾元帝笑言北蠻俘虜都有宅子珠寶度日,我大業朝的功臣又豈能居無定所。當下賜了沈軒一所宅院,就坐落在朱雀大街上,也是王公貴族聚集之地。聽說那宅子的主人原本是前朝的一位藩王,後來因謀逆之舉被先皇誅了九族,剩下的一套官邸也無人居住。如今正好給了沈軒。

  至於其餘的功臣良將們,聖上也按其功勞發了金銀珠玉無數。雖然比不上北蠻一戰所繳獲的戰利品豐厚,但因是聖上御賜,讓人覺得越發體面。

  對於這種賞賜沈軒倒是無可無不可,不過這宅子離寧榮街不遠,倒是一件好事。

  當下乾元帝又賜了不少金銀珠寶,古玩字畫以及僕從奴婢伺候沈軒。沈軒少不得一一謝恩。其樂融融間,吏部尚書李默成起身奏道:“啟奏陛下,微臣彈劾驃騎將軍沈軒於戰事期間,大肆搜刮銀錢珠寶中飽私囊,請聖上明鑑。”

  一句話出口,四周霎時安靜。所有人都默默的打量著李默成和沈軒二人。當然也有人在打量著陛下的臉色。

  大軍外出,武將打仗期間,本來就有搜刮戰利品的權利。這在歷朝歷代都是個不成文的規則。如今李默成竟然以此為由彈劾沈軒,不免讓人忖度更深。

  乾元帝瞧見好好的一場慶功宴被鬧成這個樣子,不悅的抿了抿嘴,不動聲色地問道:“李尚書可有確鑿證據?你要知道沈將軍西北戮戰多年,此番大功回京,也是難得的事情。你可不要污衊了功臣叫人寒心。”

  乾元帝這番話幾乎是明示李默成不要起么蛾子。豈料李默成狀若未聞,仍舊躬身說道:“啟稟陛下,微臣自是證據確鑿。如今已成給了太上皇陛下,太上皇也說要肅清軍中風氣,不可縱容武將貪污。”

  乾元帝聽到李默成提及上皇,便死死握著手中酒樽。其餘大臣也都噤若寒蟬,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響。過了半晌,太子殿下率先開口道:“皇爺爺近日來身子骨向來不好,此番慶功宴也因身體虛弱的緣故不得參加。李尚書居然不顧及皇爺爺的身體,拿著此種虛無縹緲的瑣事去煩擾皇爺爺,豈是忠臣賢良所為?”

  一旁的馮紫英忍不住開口諷刺道:“他忠臣良將個屁。恐怕是眼紅我們打了勝仗就想起么蛾子。要麼說我最討厭這些個寒門酸儒,每日裡唧唧歪歪的什么正事兒都不做,專盯著旁人身上有沒有疏誤,比內宅裡頭的管家奶奶們還嘴碎。就這樣的人,也配做朝廷命官?”

  衛若蘭接口說道:“不對啊!向來彈劾官員是否貪贓枉法都是御史衙門的事兒。今兒李尚書怎麼親自操刀了?”

  韓琦不咸不淡的說道:“興許是著急了吧!”

  馮唐馮漢兩位將軍見底下小子們說的實在不像,立刻沉聲斥道:“陛下跟前,豈有你們說瘋話的地方。”

  眾人方才訕訕閉嘴。由始至終,沈軒都自顧自的在席上喝酒,一句話都沒說。

  乾元帝沉聲說道:“沈愛卿,李尚書的話你如何看?”

  沈軒起身,抹了抹嘴躬身說道:“微臣因循守制,微臣問心無愧,微臣無話可說。”

  乾元帝又轉過頭來向賴瑾笑問道:“你和沈將軍的關係莫逆,此番前往西北犒賞三軍,你也是親身經歷過的。你有什麼話說?”

  賴瑾起身說道:“沙場辛苦,將士們都是在用性命保家衛國,拼殺富貴。此等慘烈悲壯並不是在歌舞昇平的京城中縱享富貴的人能體會到的。至於李尚書所說貪污一事,微臣只知道沈將軍入京的時候,一人一騎,輕車簡從。並沒看見什麼車輛箱籠。自然也不曉得他是否有貪污戰利品。”

  當然沒有,因為沈軒打仗這許多年積攢下來的好東西都一股腦送給賴瑾了。回京的時候自然也都是放在賴瑾的箱籠車輛中直接入了賴家。此事太子殿下略有察覺,當下衝著賴瑾微微一笑。

  賴瑾頷首,若有所思的說道:“不過臣嘗聞在京官員慣例收取三節兩壽冰炭孝敬,看李尚書府邸恢弘契闊,家中美婢侍妾,嫡庶子女無數。想來要養活這麼多人,只憑朝廷發的官餉銀子定然不夠。李尚書也是費盡周折,十分辛苦罷。”

  賴瑾一番話說得實在刁鑽,在場眾人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李尚書滿面紫漲。指著賴瑾斥責道:“你休得血口噴人。這這是詆毀上司,按律當——”

  “老尚書息怒,微臣只是實話實說。”賴瑾微微躬身,開口說道:“大家應該曉得我同皇商薛家關係良好。前一次薛家的少東家和我吃酒的時候,還閒談老尚書又娶了第十三房小妾。那小妾風華正茂,豆蔻年華,自然是極愛美的。年前的時候曾在薛家的金銀鋪子裡定了一套鈿子簪環,據說那釵上光是鴿子蛋大小的南珠就有十來個,當真是奪目光輝,耀眼的緊。只不知老尚書兩袖清風,如何能買得起這樣的好東西?”

  一句話問的李尚書啞口無言,只得滿口說道:“你血口噴人。”

  馮紫英在一旁聽的哈哈朗笑,開口說道:“老尚書休得如此片面。為何你彈劾旁人就是鐵證如山,旁人說你就是血口噴人?民間常有無風不起浪之說,你要是身上真的乾淨無影,人家也不會背地裡說你。還是有些什麼牽連掛誤,或一時不謹慎叫人看在眼裡了。人家才會當著飯後談資拿來說嘴不是?”

  衛若蘭故作恍然大悟的說道:“是了。我還記得老尚書當年可是寒門出身,入朝之前家裡窮的連鍋都揭不開了。就連上京趕考的錢都是當地的鄉紳富戶們資助的。如今轉眼過了二三十年。聽說老尚書家中資財無數,名下的田地莊子商鋪折合成現銀都大抵有個五六十萬兩。真真叫人嗟嘆啊!”

  韓琦依舊不咸不淡的說道:“要不人家怎麼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吏部尚書總管天下官員的升遷,自然是比知府要厲害的多。這麼想來,老尚書還算是清廉的。”

  唯有馮少楠同沈軒從小長大,自然也聽說了沈軒同以前主家的嫌隙。當即開口嘆道:“老尚書和沈將軍早有嫌隙,那也不過是私人恩怨罷了。可如今您老居然因私廢公,作踐起我們這些個前線戰士來了。真叫人心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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