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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瑾見狀,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沒想到這少年探花看上去光風霽月,渾然天真,不知小人阿諛之事。但真正做起拍馬屁的活計來倒是最會撓到人的心窩裡。無論是路上所定下的獻俘儀式,還是這會子的群兵響應。對於一個最渴望證實自己威嚴的皇帝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

  而且……

  太子殿下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兵將中的那些將軍們。大抵武將班師,帝王家最忌諱的便是武將威嚴過重,從而功高震主。想必乾元帝執意要聖駕親臨,出城二十里迎接凱旋大軍,也有趁勢拉攏底層兵將的心思。沒成想賴瑾只是教了眾位將士們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就能將聖上哄的如此高興。

  聖上龍顏大悅,將軍們地位穩固越發安全。兩相得宜,皆大歡喜。

  是啊,給皇帝打仗給大業朝打仗,和在某位將軍的領導下打了勝仗是絕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倘或今後出征的將士們都只知道精忠報國,為皇帝陛下打仗,那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涼之事,明主良將間的猜忌隔閡也要少了許多。

  長此以往,於國於家都是有利的。

  這麼想著,太子殿下略有深意的看了賴瑾一眼。賴瑾察覺,微微垂首。

  這會子聖上已經頗為興奮的問道:“哪位是冠軍侯,上前來叫朕瞧瞧。”

  沈軒聞言,上前一步單膝跪在乾元帝身前,行了個軍禮說道:“末將沈軒,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元帝細細打量沈軒半日,但見這少年眉目英朗,身材魁梧,器宇軒昂,越發喜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贊道:“好一個少年良將,果然名不虛傳。”

  又說道:“今兒晚上的慶功宴上,你定得和朕說說你是如何取得西北大捷,如何斬殺北蠻可汗,俘虜北蠻左賢王的。”

  沈軒搖頭推辭:“西北一役,全賴諸位將士們共同協作,萬眾一心。沈軒螢燭之光,只是盡了戰事的本分,陛下謬讚,末將愧不敢當。”

  乾元帝越發開心的笑道:“你們都是好樣的。屆時便和朕說說你們是如何取得西北大捷的。”

  沈軒這才頷首應道:“末將遵旨。”

  乾元帝又向振威將軍馮漢,神武將軍馮唐以及軍中其他將領垂問幾句,方才起駕回程。

  於是鐘磬鼓樂悠然響起,大軍跟在聖駕身後緩緩回城。剛剛入了京都城門,只見夾道兩旁簇擁著無數的百姓,身穿盔甲的御林軍在前面擋著,所有的百姓們都伸著腦袋往外瞧,見到皇帝陛下的聖駕時,人群中陡然爆發出一陣的吶喊聲,所有人都跪地叩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接著便是凱旋的西北大軍,在乾元帝的吩咐下,所有進城的軍中將領都騎在棗紅馬上,身穿盔甲,手持兵刃,挺胸抬頭的走在官道上。人群中又爆發了一陣叫好聲。這次的西北大捷是大業朝開國以來少有的軍事大捷,他不光為乾元帝的皇帝生涯添上了一筆不可睥睨的政績,同時也將大業朝軍事不振的前事完全打破。尤其是此番沈軒憑藉五千兵馬奇襲北蠻王庭,斬殺北蠻可汗活捉北蠻左賢王的事跡,已經被所有的說書先生編成了段子在各大酒樓茶肆里賣弄鼓吹,所有人聽見這些故事,心中都會升起一股無與倫比的自豪感。

  而今西北大捷的將士們終於凱旋,他們終於有機會見見這群英勇的將士們,心中如何不激動?

  霎時間,便有老百姓將早就準備好的絹花,絲巾,彩綢等物紛紛灑向官道上行進的將士們。其熱絡非常堪比三年一度的御街誇官。早有準備的賴瑾騎著棗紅馬悠悠然然的躲在眾人身後,看著前頭猝不及防的將軍們被鮮花彩綢砸的不由自主的躲避,面上顯出一絲促狹的笑容。

  將軍們之後便是身穿盔甲,手持長槍長矛的將士們。經過一路的訓練,所有的將士們列成隊列,步伐整齊。浴血奮戰之後的凜然殺氣微微外露,看得老百姓們瞠目結舌,讚嘆不已。

  也有百姓指著後面的囚車說道:“看,那就是北蠻人,果然長的高大魁梧。”

  “那又如何,還不是被我們大業朝的好兒郎給抓了回來。可見光是長的魁梧也沒有用的。戲文里不是還說什麼銀樣鑞槍頭,外面看著好,裡頭未必實用。”

  “……”

  大軍艱難的渡過了比肩繼踵的人cháo,漸漸進了內城。早有鴻臚寺和禮部官員前來安排將士們的安置問題。等到晚間的時候,乾元帝在大明宮親擺慶功宴,為所有將士們大肆慶功。期間多少熱鬧喧囂自不必細說。

  酒宴酣甜,一直持續到月上中天方才盡興而散。賴瑾帶著爛醉如泥的沈軒歸家。早就準備妥當的賴家眾人瞧見多日不見的賴瑾自然欣喜,待看到賴瑾背上的陌生少年,又不由得一愣。

  賴瑾見狀,開口說道:“這是沈二。”

  原來是聖上親封的冠軍侯。

  賴家眾人心下大驚,旋即又大喜,連忙吩咐人來安置貴人,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賴瑾也有些疲乏的歸房安置不提。

  一夜無話。至次日,便是禮部安排的大軍獻俘的日子。

  天還未亮,賴瑾便醒轉過來。起身洗漱,冠帶已畢。推門而出的時候,瞧見廊上坐著無所事事的沈軒。賴瑾心中無奈,瞧著滿身霜露的沈軒開口說道:“好容易歸家歇歇,怎麼也不好好睡一覺。”

  沈軒只聽著賴瑾說“歸家”二字,心中便是一陣熨帖。當下柔聲說道:“在西北這麼多年,我都警醒慣了。一時回來也改不過來。”

  所以他半夜的時候就醒了,打了一套拳,練了一陣槍,方才守在賴瑾門前等他醒來。

  賴瑾無奈的笑笑,引著沈軒去正堂吃飯。彼時賴家大小都已經端坐在廳上,瞧見赫赫威名的驃騎將軍,都有些拘謹約束。甚至連往日飯間的閒話聊天都沒了。

  賴瑾看了一會子,只得笑著寬慰道:“沈軒便是我的兒時玩伴沈二,和咱們家也算是頗有淵源。太祖母和各位長輩們只將他看作咱們家的晚輩就好,不必如此拘束。”

  賴瑾如此說話,只是不想讓沈軒覺得隔閡孤寂。然聽在沈軒耳中,只以為賴瑾真的是心裡有他,不免心下甜甜的,氣質也愈發柔和了。

  賴家眾人觀察了半晌,見沈軒雖然際遇大變,位高權重。但依舊如早先那般沉默溫和,倒也漸漸的放開了。賴嬤嬤便開口笑道:“沈將軍在西北這麼多年,一定過得很辛苦。多吃些雞蛋補補身子才是。”

  賴大家的也立刻起身拿過沈軒面前空了一大半的官窯青花碗道:“我再給你盛碗粥,這是用雞崽子湯熬製的菜粥,既清淡又有營養,你多喝幾碗。”

  沈軒點頭,默默的接過菜粥,開口說道:“多謝大祖母。太祖母和大祖母叫我沈二就是。”

  賴家眾人豈敢這麼叫,怎耐沈軒又執意不肯讓賴家人叫他沈將軍。略微權衡過後,賴嬤嬤開口說道:“既如此,我們就像叫瑾兒那般,叫你軒兒好了。”

  這樣也算是長輩叫晚輩的親近稱呼。沈軒想了想,遂點頭同意了。

  這廂男人們又拉著沈軒問一些西北戰場的事兒。先前就說過賴家眾人並沒有大家族那些個“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因此只一頓飯的功夫,眾人便和沈軒熱絡起來。等賴瑾和沈軒出門的時候,賴家眾人還在後頭熱絡的張羅道:“晚上記得回來,我吩咐廚房給你做好吃的。”

  一句話說的沈軒心裡暖洋洋的。跟在賴瑾的身邊都不由自主傻呵呵的笑出聲來。賴瑾見狀,唇角弧度也忍不住的一彎再彎。

  少頃,兩人走到長街盡頭各自分開。沈軒自然是轉路去鴻臚寺安排閱兵進獻的事兒。賴瑾則入宮覲見,去聖上跟前兒當差。

  有日子沒見乾元帝,只覺得他身上的威嚴更重。賴瑾入了大明宮的時候,乾元帝依舊俯首案前批閱奏摺,賴瑾走到大殿中央,躬身跪拜道:“微臣賴瑾,見過聖上。”

  清亮的嗓音在殿中響起,微微有些回音。乾元帝抬手捏了捏眉間,方開口說道:“起身罷。”

  賴瑾謝恩,方才起身站定。

  乾元帝又問了些沈軒的閒話,賴瑾一一答了。就連當日刻意隱瞞的身世之事都和盤托出。

  乾元帝又問軍中將士情緒如何,尤其是幾位功勳元老之家諸如馮唐、馮漢以及小一輩馮紫英,衛若蘭等人的心思想法。賴瑾也都據實回答,尤其著重描述了眾人的忠君愛國之情。總而言之,雖然小節上或有置喙,但大節方面絕無問題。

  乾元帝聽過之後,方才滿意的頷首微笑。

  少頃,內相戴權來請乾元帝去太廟祭拜祖宗。賴瑾作為中書舍人按例跟在皇帝陛□後。出了大明宮的時候自然碰見盛裝的太子殿下。負著雙手當地而立,玉樹臨風,宛如謫仙,周身氣質皇皇者華,尊貴肅穆。賴瑾恍惚間看到了一個縮小版的乾元帝似的。

  六部官員俱都在階下站立,賴瑾識趣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悄然站好。身旁則是多日未見的同僚好友秦牧、趙岑、陸子明等。見到賴瑾,未免開口寒暄幾句。就聽贊禮官唱禮已畢,眾人立刻屏息凝神,跟在皇帝陛下的身後前往太廟。

  一時間祭拜天地、宗廟、社稷、岳瀆、山川、宮觀已畢,包括京都十里以內的神祠都施以酒脯行一獻之禮。乾元帝又帶著六部官員們宣德門前。

  彼時門樓上已經安設桌椅,鋪掛帳幄。皇帝陛下當中端坐,太子殿下隨侍一旁。文武百官及獻俘將校在樓下左右班立,賴瑾則持著一隻吩咐工匠特地做出來的攏口圓筒站在城樓前面。

  乾元帝見狀,不免開口笑道:“你這是幹什麼?”

  賴瑾一臉正色說道:“充當解說員。”

  乾元帝好笑的搖了搖頭,也不以為意。倒是太子殿下慣性的開口調笑道:“這倒是好了,沈軒將軍在下頭十八般武藝的展示,你便站在上頭講述,這一文一武配合的倒是巧妙默契。堪當我大業之福。”

  賴瑾微微一笑,躬身說道:“多謝太子殿下讚譽。”

  君君臣臣相處默契,氣氛隨意。看在眾位官員的眼中,不免又多了幾絲艷羨嫉妒,幾分拉攏之心。唯有當日那王御史家的原配夫人之父李默成李大學士,有些不滿的哼了一聲,口中輕道:“譁眾取寵。”

  留意到這位李大學士的微詞不滿,賴瑾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轉身不提。

  吉時已到,獻俘儀式正式開始。

  乾元帝並眾位大臣站在高高的門樓之上,幾乎將泰半的京城精緻收入眼中。已經戒嚴的前門大街上空空蕩蕩的,隨著一聲禮炮聲響,一陣“啪,啪”的聲音自遠處而來。這聲音像是戰靴踏在地面上的腳步聲響,然而卻好像是萬千人的腳步聲集合在一起一般,有種說不出的響亮和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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