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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文帝聞言,瞥了戴權一眼,唇角微彎。繼而問道:“精忠報國,孝敬主子。你說若這兩條犯了衝突,這位探花郎會如何抉擇?”

  戴權心下一驚,低頭不語。

  好在昭文帝也沒想讓戴權回話,只是沉聲囑咐陳炳道:“繼續看著。朕倒想知道,這位‘聖眷優容’的探花郎,心裡究竟是想著主子多一些,還是……”

  陳炳見狀,低聲應是。

  這廂賴尚榮自然不曉得昭文帝心中在計較什麼。更不知道他此刻面臨著什麼樣的機遇與危機。依舊是每日樂顛顛的內閣點卯,抄錄聖命,回家後教導長子,研習經史。

  這般悠然從容的散漫度日。轉眼便到了來年三月,又是一年一度圍場she圃的皇族大型活動。聖上欽點了中書舍人賴尚榮圍場隨行。

  消息傳到賴家的時候,引來眾人紛紛嗟嘆。只說賴尚榮聖眷優容,著實不易。倒是賴瑾疑惑問道:“爹爹不是文官嗎?為什麼圍場she圃這樣的事兒還叫爹爹隨從?”

  “這才叫做聖眷吶!”賴大榮有幸焉的應了一嘴,似乎是他自己被聖上欽點了一般。

  一旁巍然端坐的賴尚榮搖頭輕笑,面上也難掩自得之意。倒是賴尚榮想起什麼開口問道:“爹爹可會騎馬?”

  賴尚榮臉上得意一滯,旋即說道:“自然是會的。”

  賴瑾又道:“我今年也七歲了。研習君子六藝卻連馬都沒碰過。”

  賴尚榮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頷首應道:“等爹爹從圍場回來,便教瑾兒練習騎馬she箭。”

  賴瑾笑眯眯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話。

  這廂孫氏趕緊回房給賴尚榮收拾包袱暫且不提。次日五鼓,賴尚榮一身勁裝入宮點卯,接下來便是半個多月的寂然平靜,杳無音訊。直到這日聖駕突然返京,隨後前朝逆黨刺殺聖駕,探花郎奮勇護駕性命垂危的消息半日間傳遍神京。

  賴瑾聽聞此訊的時候,還在義學上念書。當下一個起身撞翻了身前的桌案,案上的筆墨紙硯一下子摔了滿地,墨汁四下飛濺,染黑了賴瑾的月白綾羅衣擺。向來注重衣冠整齊的賴瑾卻顧不得此處,轉身出了義學往家中跑去。歸家的時候賴嬤嬤並賴大、賴升等全部集在正廳當中,一個身穿大紅蟒袍的白面太監端坐在上首,正捧著茶盞說話。

  賴瑾愣愣問道:“我爹呢?”

  賴嬤嬤略微皺眉,開口說道:“家中有客,你怎麼衣衫不整的就過來了,還不進去換了乾淨衣裳再出來?”

  賴瑾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賴嬤嬤,開口問道:“我爹呢?”

  賴嬤嬤心中焦急,只得轉頭賠笑道:“家中小子都讓我們慣壞了,公公千萬別見怪。”

  戴權慢慢放下茶盞,仔細打量一番賴瑾,笑眯眯說道:“無妨。咱家同探花郎的關係向來不錯。也時常聽他提起家中長子。你便是瑾兒吧?”

  賴瑾聞言,深吸一口氣,鞠躬見禮道:“糙民賴瑾,見過公公。”

  戴權擺了擺手,柔聲說道:“好孩子放心。你爹非但沒事,此番境況下來,恐怕聖眷更榮了。”

  賴瑾肅容說道:“臣子保護君上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豈敢心有雜念。只是賴瑾身為人子難免擔心父親安危,以致舉止失措,唐突公公,還請公公不要怪罪怪。”

  戴權心中詫異。他嘗聽人說賴尚榮長子諱瑾,幼年早慧,行事舉止非同一般孩童。原本還不以為然,今日一見,果然要成熟沉穩多矣。

  思及此處,戴權心中好奇更甚。又引著賴瑾說了好些話。賴瑾方才擔憂賴尚榮安危自然方寸大亂。此刻聽戴權說父親並無大事,只是聖上為表寵愛留其在宮夜宿一晚,也方便御醫及時照料。

  賴瑾心中大定,旋即回房換了乾淨衣衫。再同戴權應對之時,言談舉止自然更為從容有措。看得戴權暗暗點頭。自思此番護駕有功,賴尚榮在聖上心中決計非同一般。這賴瑾又如此周全得當,想來他日也是個進士中舉平步青雲的好苗子。遂以長輩之態諄諄教誨好些話,方才施施然歸去不提。

  賴尚榮於次日晚間乘著御賜轎輦歸家。賴家眾人少不得一一查看,卻見賴尚榮除了肩膀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旁的倒也無虞。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至晚間,經歷過白日種種驚惶的孫氏突然腹痛不止。家中早已備好了產婆並穩婆,折騰了一夜,孫氏平安誕下一名男胎,取名為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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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入V第三更,奉上╭(╯3╰)╮

  【

  26寧府賞梅各有心機

  且說賴尚榮自春天圍場she圃時臨危護駕,勇斗刺客,拼殺中肩膀處便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雖然並沒有危及性命,但到底也傷了元氣,臥病在家將養了兩三個月方才好轉。而這兩三個月當中,賴尚榮並沒有機會再次面見聖上,但宮中賞賜依舊源源不斷。大多數都是些珍貴的藥材,或是稀缺的補品,也有些外藩上供的金銀珠玉西洋機括等把玩之物。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幾乎每半個月便要奉旨前來問詢一番,充分顯示出了當今聖上對於救駕功臣的寵愛與青睞。

  因聽聞當日賴尚榮受傷一事,孫氏受驚早產,誕下一位不足月的男嬰賴瑜。也是將養了這兩三個月才恢復過來。家中長輩或者年高神疲,或者有事務纏身,父母高堂又全都臥床休養,賴瑾心憂之下唯有親奉湯藥,於臥榻前悉心照料方才得以心安。直至賴尚榮痊癒歸朝之時,賴瑾卻因連日辛苦消瘦的幾乎脫形。如此忠孝之舉引得闔府內外無不稱頌,就連宮中聖上都有所耳聞。竟親自下旨賞賜了不少東西給賴瑾,以嘉獎其忠孝侍疾之舉。

  消息一經傳出,引得京中上層又是一陣動盪。又有多少功勳世家,名門大族借與賈家親厚之名或登門拜訪,或派人送禮,競相奉承者絡繹不絕,其中門庭雜亂無可記述,暫且不表。

  且說賴尚榮自痊癒歸朝之後,越發了聖上青眼。每日陪著聖上下棋作畫,品酒論詩,至後來評論時事,談及朝政,倒也覺得越發暢快。轉眼又至臘月。屈指一算,至今年年底賴尚榮在翰林院任編修已有三年,至今歲恰是吏部考核,評定功績的時候。事關前程大事,賴尚榮這陣子更是越發忙亂,每日間除了陪同聖上之外,還得抽出空來與各位同僚與歷屆長官打點交際,已經有幾日忙得連家都不回了。

  只是如此忙亂之下,賴尚榮依舊不忘教育子輩。每次歸家第一件事便是檢查賴瑾的課業,然後再留幾篇策論叫賴瑾琢磨撰寫。父子兩個一時間沒了談話契機,竟顯得生疏不少。好在賴瑾內里並不是真正的八歲孩童,倒是不以為然。只是可憐那襁褓之中的賴瑜小子,他剛生下來的時候賴尚榮纏綿臥榻,怕衝撞幼兒,只能遠遠看著,竟連抱都不敢抱一下。等到他傷病痊癒,歸朝之後又忙了起來。每次賴瑜睡著的時候他方歸家,次日進宮點卯的時候賴瑜又還未醒。鬧得這幾個月下來都沒怎麼見過父親的賴瑜幾乎連自己老子長什麼樣都記不得。甚至在第一次開口叫“爹”的時候,叫的還是每日閒來無事給他念書幼教的賴瑾長兄。只看得孫氏長日嗟嘆,總算明白老祖宗為什麼都說“長兄如父”了。

  這些都是家中瑣事,自不必細數。且說轉眼已至臘月中旬,因東邊寧府中花園內梅花盛開,賈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過府賞花。賈母正覺得冬日天短又天冷路滑不好外出走動,在屋子裡又嫌憋悶的緊,聽見尤氏此番相請,自然是歡歡喜喜的應了。

  是日,尤氏先攜了賈蓉夫婦來榮府這邊面請。賈母這才帶了合府上下包括薛姨媽和寶姑娘在內的姑娘奶奶太太們往東府會芳園遊玩。一時間遊玩盡興,回到屋裡吃茶吃酒,賈母默不作聲的打量著端坐一旁的薛寶釵。只見她今日依舊穿的樸素淡雅,頭上只挽著一個尋常的纘兒,烏壓壓的一頭黑髮愈發襯出白淨的臉面,瑩潤的肌膚。渾身上下也並無珠翠簪環點綴,配著唇邊一抹恰到好處的雍容淺笑,在一屋子身裹綾羅打扮的伶伶俐俐的姑娘奶奶們中間,倒真是別具一格。

  當然,因為渾身上下都沒有別的金銀飾物,所以脖子上那塊明晃晃的金鎖看起來也就越發的突出。

  賈母下意識又回身看了眼自己懷裡的林黛玉——因身帶重孝的緣故,林黛玉的穿著向來素淨淡雅,從無僭越。不過考慮道目下是在榮府做客,未免避諱,頭上也攢著一隻白玉發環,手上也帶著兩隻上好的翠玉鐲子。眉如遠黛,眸如點墨,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鐘靈毓秀,即便是靜靜的坐在那兒,也仿佛是一副潑墨山水畫兒一般,高雅且靈氣異常。

  賈母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這便是大家姑娘的氣度風範,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失禮於人。而不像是某些上不得台面卻硬要裝的賢良淑德的人,口裡錦繡文章卻又行動引人置喙。

  下首的薛寶釵見賈母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自己,一時間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轉頭看了眼薛姨媽。薛姨媽開口笑道:“老太太這是看什麼,看的這麼入神?”

  賈母眨了眨眼睛,衝著薛姨媽開口笑道:“我是在想寶丫頭娘果然被姨太太調、教的很好。瞧瞧寶丫頭的沉靜豁達,再瞧瞧我們家這幾個丫頭嘰嘰喳喳的,沒一日輕閒。”

  薛姨媽立刻接口笑道:“老太太這話說的,倒叫我們怎麼敢當呢——誰不知道若是論起教養晚輩來,老太太才是真的心有丘壑,手段兒高明。不說如今在宮裡頭侍奉聖人的大姑娘,只單瞧府上這三位姑娘,各個都是好模樣好性情,將來不知誰有福氣能娶到家去。”

  此言一出,薛寶釵和賈府三春皆略有羞澀的垂下了臻首。而一旁的賈寶玉瞧見賈母稱讚薛寶釵,忍不住看了林黛玉一眼,林黛玉衝著賈寶玉微微一笑,倒是沒有芥蒂的模樣,賈寶玉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賈母這廂又笑道:“提起這些個姊妹,不是我當著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萬真,從我們家這五個女孩兒算起,全不如寶丫頭。”

  薛姨媽聞言臉上笑容微微一凝,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她奉承府上四位姑娘只是為了討好老太太,而老太太立刻回了五位姑娘,又說出這麼一句語意未盡的話來,真叫人不好接話。

  一旁陪坐的王夫人忙笑著接茬道:“老太太時常背地裡和我說寶丫頭好,這倒不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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