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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家眾人一眼便看見了落後狀元一個馬身的賴尚榮。退卻了早晨出門時還穿著的進士長袍,已經換了一身赤紅官服的賴尚榮顯得愈發英挺俊秀,一舉手一投足都透著濃濃的書香墨彩,少年得志。眾人看在眼中愈發激動,賴瑾雙手攏在嘴邊,揚聲尖叫道:“爹爹好帥啊!”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賴尚榮同時轉頭,於千百萬人中尋到了賴家眾人的身影。唇邊弧度忽的加深,賴尚榮甚至學著賴瑾的模樣衝著這邊揮揮手,霎時間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尖叫,眾人將籃子中的鮮花絲巾等物齊齊向賴尚榮身上拋灑。賴尚榮一時不妨被鮮花絲帕砸的略微迷住了眼睛,低頭用手蹭了蹭之後,衝著賴瑾等人赧然微笑。人群中又是一陣尖叫聲,其中還夾雜著一些閨閣少女特有的尖細嗓音。

  一旁的狀元和榜眼兩人見狀,相視一笑。榜眼略微無奈的說道:“嘗聽人言御街誇官,最受歡迎的便是狀元郎和探花郎兩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那狀元郎聞言,朗笑著取笑道:“今年之風采探花郎一人占盡矣。誰讓我們兩個垂垂老矣,不必賴賢弟年少風流啊!”

  自古寒門子弟讀書苦,兩榜進士到白頭。今次的狀元和榜眼兩人俱已過了不惑之年,雖然胸中詩書比之賴尚榮要厚了幾分,氣質也都是儒雅大方,沉穩溫和。但光從皮像上看確實比不上才二十四五歲的賴尚榮。尤其後者自小養尊處優,一帆風順,那身上一股子書生意氣揮斥方遒,自然也不同於飽經風霜挫折大器晚成的中年儒生。相比較起來自然是前者更受人待見一些。

  賴尚榮聞言,立刻低笑著謙遜幾句。他們三人將來可是都要入翰林為官的,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更要相處得宜才是。

  那狀元和榜眼兩人對於賴尚榮的家世略有耳聞。知道其背靠功勳世家榮國府。雖然士林中人對於這些個仕宦功勳之家都沒什麼好感,但不能否認其人脈強大,勢力雄厚。兼之賴尚榮同前科探花林如海關係莫逆,隱隱有師徒之宜,聽說和京中幾位清流大儒關係也都不錯。要人脈有人脈,要名聲有名聲,如今科舉名次又這麼好,來日若再得了聖上青眼,平步青雲指日可待。這樣的人自然叫人樂得結交。

  於是兩方人馬你有情我有意,刻意結交之下,自然其樂融融,不過一會子便稱兄道弟起來。

  23賈府恩典外放奴籍(捉蟲)

  漫長的御街誇官之後一甲三位進士還要代表眾位同年入文選司、求賢科內地魁星堂以及觀音廟、關帝廟上香祭拜,告天酬神。之後便是前赴禮部衙門主持的御賜瓊林宴。一來告謝皇恩浩蕩。二來拜謝今科主考恩師,三則同諸位同僚交際斡旋,四來也要見見往年的科舉先輩們,還是要擴展人脈交際。此番喧囂熱鬧,大概要至夜半三更方才能盡興而散暫不細表。

  且說賴家眾人御街誇官後魚貫返回家中。還未來得及略坐一坐歇歇腳,便有榮國府的門上小子前來傳話,說賈母要見眾人。賴家上下心中一緊,賴嬤嬤立刻笑道:“有勞小哥兒傳話,勞你先回去,就說我們即刻便到。”

  說著,示意身旁丫鬟拿了五百錢遞給那小子。那小子感恩戴德的謝過。因知道賴尚榮高中探花一事,少不得有好多言語奉承賴家眾人,方才躬身退下不提。

  這廂賴家眾人略作洗漱,便齊齊去了榮國府給賈母請安。進了榮慶堂的時候,發現除賈母並邢王二夫人外,還有賈赦、賈政並東府那頭的賈珍和尤氏。其下紛紛站著賈璉、賈寶玉、賈蓉等幾個嫡系晚輩。眾人立刻躬身拜見。賈母沒容眾人磕頭,便開口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禮數那麼多。”

  一句話未盡,又轉頭吩咐道:“看座。”

  當下一群小丫頭子搬了幾把圓凳放在當地,賴家眾人誠惶誠恐的謝恩告座。自然也是不敢坐全了,只是略微側著身子,臀部搭了椅子邊兒小心翼翼地坐下。賴瑾依舊走到賈母身旁陪著賈母坐了。

  賴嬤嬤率先開口道:“原本是想著明日尚榮小子在家,奴婢領著尚榮親自登門拜見主子——”

  賈母打斷賴嬤嬤的話,開口笑道:“如今尚榮小子已然高中探花,不日便是七品的翰林編修。有如此清貴高雅之子孫,你還稱自己是奴婢,豈不折殺了我們?”

  賴嬤嬤立刻起身賠笑道:“老太太這話怎麼說的。要不是主子們當初恩典,尚榮小子豈有今日金榜題名,高中探花之功?哪能一朝得志便忘了主子的提拔和恩德。這是萬萬不能的。”

  賈母擺了擺手,開口笑道:“若是心中有我們,自然不拘泥於這些個話頭上。老姐姐又何必介懷。”

  說著,給賈珍使了個眼色。賈珍微微躬身,立刻雙手奉上一個錦盒。賈母直接交給賴嬤嬤,繼續笑道:“如今尚榮小子魚躍龍門,非比尋常。尤其他將來是要在翰林院任職,更不能叫人小瞧了去。倘或叫人知道他堂堂七品官員,家中父輩祖輩竟然還是別人家的家奴——饒是我們這麼多年,沒把你們當成奴才。叫外人看了也是不像。因此我和家中幾個小輩爺兒們商量過,倒不如將你們的賣身契還給你們。這樣對尚榮小子日後的前程也好。”

  賴家眾人心下一驚,立刻起身。賴嬤嬤手足無措的說道:“老太太這是要將我們一家子攆出去?”

  賈母搖頭笑道:“這話是怎麼說的。你們家如今如此成就,我親近還來不及,怎麼會攆你們出去。”

  話語中調侃親昵之意盡顯。賴家眾人略微放鬆心情,但不明白賈母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一想著合家大小不日間要搬出榮寧二府,雖然目下賴家也有些田地商鋪買賣,但到底比不得背靠大樹好乘涼。想到一家人除賴尚榮外竟無可容身之處,眾人略有些茫然。

  賈母見到賴家眾人如此情景,便知道這賴家人雖然飛黃騰達,但並無叛逆之心。心中越發滿意,便給賈珍使了個眼色。賈珍微微一笑,開口說道:“雖然為了尚榮小子的前程,族中決定將賴家人的身契全部還回去。但有個事情還要同你們商量一下。”

  賴大和賴二兩個立刻起身說道:“珍大爺請講。”

  賈珍略微沉吟片刻,開口說道:“咱們府上自上一輩起,兩府的總管一職便由你們兩個擔任。這麼多年來兢兢業業,周全得當,我們也是借力不少。如今將賣身契還了你們,倒不為別的,只全為尚榮小子考慮。但咱們國公府向來規矩大,事情繁雜,若一時離了你們恐怕也不好周轉調停。”

  賈珍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看向賈母。賈母接口說道:“因此我們大家商量過,是這個意思——將賣身契還給你們。但希望你們家依舊兼著榮寧二府都中總管並管事媳婦幾職。因除了你們之外,府上一時間也找不到比你們更周全伶俐的人了。”

  “不過考慮到你們家對外的名聲,我再三思慮過後決定認賴大和賴二兩個為義子。之後對外便說你們兩個同賈璉一般,是賈府主子層面的人,只不過是幫著家中管些家事便是。老妹妹意下如何?”

  說完,賈母神情和藹慈祥地看著賴嬤嬤,但笑不語。

  賴家眾人聽了賈母並賈珍這一番話,就好似做雲霄飛車一般。從天堂直到地獄,又從地獄直到天堂,起起落落無數次,一時間竟有些應對無措,木然呆愣起來。

  賈母見狀,少不得又問了一回,賴嬤嬤這才轉過神來,立刻驚喜的答言道:“這是老太太的恩典,只是我們一家人什麼身份,實在不敢如此妄想。”

  賈母沉聲說道:“你要是說這話,便是看不起我們國公府了——難道我們就是那起子登高踩低,只看重身份尊卑,不曉得情意恩重的反覆小人嗎?”

  賴嬤嬤見狀,便也不好推辭。當下命賴大並賴二兩個跪下磕頭,認了乾親。一旁的賈珍立刻說要挑了良辰吉日,請酒戲,擺宴席,好生慶祝一番。

  賴家眾人自然是感恩戴德的謝過。一旁的賈寶玉開口笑道:“這麼說來,今後瑾弟弟豈不是要叫我寶叔叔了。”

  眾人一愣,回頭細想想可不是這麼個輩分,當下哄堂大笑。賈母也樂得合不攏嘴,開口說道:“好個促狹的東西——你們兩個自然論你們兩個的,與我們都不相干。”

  一時間說說笑笑到了晚間,賈母遂留人吃飯。自然是賴大和賴二兩個隨著賈政賈赦在外間席上,裡頭賈母並賴嬤嬤、寶玉、賴瑾一席,下面邢王二夫人並賴大媳婦和賴二媳婦一席,底下尤氏並孫氏一席。又有李紈、鳳姐兒在旁張羅隨侍。其餘小姐們則各自在房中吃飯,不必細說。

  賴家眾人在府中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有這種上席吃飯的體面,一時間誠惶誠恐,不能自持。賈母再三寬慰,再四勸解,方才減了賴家眾人些許緊張之意。只可惜往年尊卑上下早已根深蒂固,怎麼也改不過來了。賈母最後只得無奈說道:“若論氣度風雅,你們幾個加起來也不如瑾兒一個。”

  賴嬤嬤自然奉承道:“瑾兒雖說是我們賴家骨肉,但從小養在老太太身邊。一言一動,一行一止自然潛移默化隨著老太太,自然和我們不同。”

  一席話說得賈母愈發高興,當即摟著賴瑾和寶玉說道:“這兩個娃娃我都是親孫子一樣的疼,自然都是好的。”

  賴嬤嬤自幼服侍賈母,自然曉得賈母所想所念。當下順著賈母的話又大肆贊了寶玉好一番,直樂得賈母合不攏嘴,摟著寶玉和賴瑾兩個“心肝兒,肉”的叫了好一番,又拉著賴嬤嬤和兩個媳婦去花廳閒聊說話,直至晚間不得不散,才揮揮手叫人散了。

  這廂賴家眾人各自歸家,賈政賈赦兩個方才將心中疑慮和盤托出。

  “現今老太太將賴家眾人的身契全部放了回去,又恩典賴大和賴二兩個為乾兒子。這般恩賞下來,若是賴家的人心野了,不服管束,甚至最後做出那忘恩負義,惡僕欺主之舉,又當如何?”

  賈母聞言冷笑,略有輕蔑的看了賈赦一眼,開口說道:“忘恩負義?惡僕欺主?你當尚榮小子如今是什麼人?他可是走了科舉清流最重名聲的一條路,倘或他家真做出這起子小人行徑,別說將來飛黃騰達,只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將他們一家子淹死,就能讓賴尚榮萬劫不復,再也別想走官場這條道。”

  一旁的賈珍也開口符合道:“所以此番賴家兩個再任府中總管一職,別說惡僕欺主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兒。為了賴尚榮的官聲名譽,哪怕是先前那些個和光同塵的些許事宜都要考慮考慮了。要不然,總不能叫外人戳了賴尚榮的脊梁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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