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相比之下,鳳遙重在那一掌後重新壓制了咒力,手中還有在拉近距離時從落雁孤行手中奪來的血咒。

  鳳遙重攥緊那張血咒,不消片刻,便化為齏粉散落在地,從深黑的眼睛往下蜿蜒如蛇舞的黑紋有幾分詭異的妖冶:“到此為止了,去告訴斷風塵,下一次還是要讓伏嬰師親自出馬。”

  抱緊被不明力量所傷的右臂,落雁孤行只顧後退未有回答,她不知在雙方的對掌一刻是鳳遙重沒有壓制自身業力,而這種失控的侵蝕之力,曾經硬生生擰斷了聖閻羅一臂。

  一計不得,便只有依斷風塵所言,退。落雁孤行轉身便走,其餘魔將如今也是聽命斷風塵,於是也跟著相繼撤離。

  受業力所傷,如不及時醫治只怕那條手臂就要廢了。這場計劃少了本該及時回來的伏嬰師的配合,顯得太過勉強,又凸顯了斷風塵的野心。

  只是,伏嬰師為何久久未歸?

  鳳遙重按下心中疑慮,一路依著來時的記憶回到了魔皇宮殿,還未踏入寢殿的門,就聽到到五色妖姬急促的腳步聲,她呼吸不穩,見他回來了更是顯出幾分慌張。

  強壓胸口處翻湧的血氣,咒力留下的傷害短時間內難以治癒,鳳遙重佯裝無事,平靜問:“五色,怎麼了?吾沒事。”

  不過兩個字,便已告訴了他:“魔皇……”

  鳳遙重聽到這兩個字才隱約感覺到內室之中的魔氣,那聲音傳出來,越來越近,不是猜測的詢問,而是肯定的話語::“你去了萬年牢見朱武。”

  他幾乎能看到眼前緩緩走來的黑髮神明,異色的瞳饒有趣味地注視著他,又因為罩在身上的暗棕色斗篷惹起了不悅。

  “你知道?”一直在這裡,知道他去了萬年牢,甚至還有在外面的圍殺。

  莫怪,今日那些魔將敢進入天魔之池。

  “這個異度魔界,有什麼吾不知道?”黑色的輪廓在鳳遙重的視線中勾勒出一個冷漠的影子。

  說著,他又背過身:“你想救他,卻又無能為力。”

  “欣賞無用的掙扎,一直是你最大的樂趣。”按在胸口的疼痛處,鳳遙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樣。

  “一旦得了允許就迫不及待地消耗吾的耐心,”棄天帝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似是要往殿外去,“擅闖禁地,探望囚犯,你與他都是為一點可有可無的兄弟之情,故意踏入羅網枉送性命,可笑至極。”

  鳳遙重不知為什麼棄天帝會在這裡,正如不知他見自己回來後的模樣便要離開一樣。鳳遙重只知道,自己又讓他失望了。那日承諾的寬容不過是一點對痴愚者的垂憐,正如神也會憐憫這世間的花草一般。

  與神離開的背影相對的青年垂下頭,待對方的魔氣遠了,再也無可遏制的咒力之傷終於伴隨著黑血從口中嘔出,他頹力地跪在地上,只覺徒勞抓在地毯的手背上滴落了什麼,能夠辨識出的只有墨一般的濃黑色,口腔里瀰漫的腐朽血味更加激起了反胃感。

  咒命噬元之術來得霸道,當時又被圍困在車輪戰中,他害怕傷及腹中的小傢伙,便只有強行壓制在心口處。

  “邪君!”

  五色妖姬本來鬆了口氣,不想見到鳳遙重突然跪在地上嘔出了黑血,一時大驚失色,連忙上前要扶起他。

  不巧,忽然間地面一陣震動,她沒有來得及扶住要跪倒在地青年,然而幾乎一瞬之間,暮夜法袍揚在眼前,遮住了她的視線。

  她聽到遙遠從天魔之池方向傳來的嘶吼聲,伴隨著末日降臨一般的震耳欲聾,響徹在異度魔界上方。

  “萬血邪籙開啟了。”棄天帝不過是淡淡望了一眼天魔之池的方向,便抱起懷中嘔血不止的青年往內室走去。

  從那個時候開始,棄天帝就一直看著他。

  為了避開那道無處不在的視線,鳳遙重只有將頭埋在灰白的發間,用斗篷的一角掩著止不住嘔血的嘴角,直到對方一將他放下,就下意識用手抵在滿是繁瑣華麗的金屬衣飾之上,不想棄天帝再靠近他了。

  神的聲音隱隱不悅:“連區區咒命之術都能傷你了。”

  鳳遙重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只是用另一隻手按在腹上,待殘血嘔出後,才壓著沙啞的嗓子說:“如魔皇所言,吾是自投羅網,可惜咒命之術未能成功,是又要讓他們再費心思了……”

  他說著,因殘餘在體內的咒力又開始往心口下處游移而去,只好咬牙將其壓回不堪重負的心肺之處。這一番下來,冷汗濕了鬢角,連抵在對方胸前的手也失了力氣。

  不想,那隻虛軟的手忽被納入有力的掌中握著,責備的話語聽不出情緒來:“從來都不乖乖聽話。”

  青年伏身斷斷續續地咳了一陣,才抬起頭用幾乎無法視物的眼睛去尋他,卻始終找不到:“吾以為,你是想我踏入那個陷阱中後,就不會再回來了。”

  鳳遙重記得很久之前,棄天帝是真的想讓他死的。那樣的念頭動過不止一次,後來又打消了,他也得來了一直想要的承認,但是現在,又仿佛回到從前了。

  神的耐心確實如之前所言,前所未有的寬容。手指挑起被黑血染紅成一綹一綹的白髮,捋到尖耳,淡淡道:“吾在等你回來。”

  然後又用錦帕擦拭了青年嘴角處殘留的血跡,污濁的錦帕上留有腐朽衰敗之氣,從萬年牢開始就出現在鳳遙重的血里,鮮艷的紅色變作了死氣的深黑,皆是業力侵蝕的跡象。

  “弄得這樣狼狽而歸,還要與吾嘴硬。”說著,棄天帝隨手將那條錦帕扔在了一旁,輕輕捏住了尖削的下頜,讓青年不得不仰起頭來,他凝視著那雙染盡濃墨的眼睛,“是要吾說再過半刻就會來尋你,才肯服軟?”

  鳳遙重只是望著他,不多久,才道:“然後等吾向你求情,是嗎?”

  神低笑一聲,不作回答。最初將視為惡障污穢的罪業分離己身時,他未曾預見過鳳遙重出現的意義和後果,也未預見到罪業所化的半身有朝一日在自己面前,用無神的黑目望向自己時,已陡然失了捨棄之心。一次又一次將念頭打消在最後一刻,然後任由青年再次靠近他,甚至到了現在的縱容。

  數萬年來累積而起一點點耐心,好比砂石之於山海,投於一個少年站在神殿外的背影中,從此再無半點可以施與他者。

  不過在鳳遙重的心裡,有的只是那個白色的影子了。

  “不向吾求情,還能有誰救你?”誰也見不到的面容曾被半掩在灰白的發間,在被迫抬起之前,蒼白得難以看到輪廓,黑紋肆意地蔓延開來,將曾經的驚艷吞噬得一乾二淨。

  “他嗎?”

  手掌摩挲在青年冰涼的側臉,第一次仔細看著那上面的盤繞如花藤的黑紋。神曾最為滿意的雕琢品,如今被親手摔碎了。

  “不要看著吾……”感覺到停留在臉上的視線,鳳遙重別過頭去,被握住的手想要抽出來,卻被按在了床沿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