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迷迷濛蒙之間，她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怎麼辦？宋雅蘭陡然回過神來，那攤耀眼刺目的血跡落在她眼裡只剩下滿目瘡痍，她抬起頭，沉沉看著寧冉，「這些狗仔是哪來的？」
「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寧冉慌慌張張的解釋，一連用了兩個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懂家醜不外揚的道理。」
宋雅蘭看了她一眼，她臉上並無說謊的痕跡，那雙和自己頗為相似的眸此時儘是恐懼和無措。
寧冉收到了一張蕭笙和牧之寒一起進入酒店的照片，所以才會他們才會急匆匆的趕來，沒想到居然會看到那一幕。
蕭笙是個私生女，嫁到寧家之後算得上安分，但她從小和寧旭澤廝混在一起，大家閨秀出身的她自然是瞧不上蕭笙。
但得知蕭笙生母那邊，她也能勉為其難的接受。
但不管怎麼說，心裡總還是懷疑的。
宋雅蘭推開寧冉，抬起腳步追了上去。
寧冉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像是手裡的最後一根稻草驀然間消失了，她咬了咬唇，急忙追了上去。
留下一群狗仔面面相覷，額頭上不斷的往外冒著冷汗。
……
明昊帶著人抵達酒店門口，剛剛下了車便看到牧之寒赤裸著上半身，抱著一個女人往外沖。
女人處於半昏迷的狀態，頭髮被汗水浸濕貼在臉上，遮住了她的本來面目，只能看到那一部分露在外面的皮膚，蒼白的令人心悸，唇角不停的嚅動著，喃喃不清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後面跟著宋雅蘭和寧冉。
明昊身體一顫，腳步下意識往後踉蹌了一下，一名下屬急忙扶住他，「昊哥，你怎麼了？」
明昊抿抿唇，轉身上了車，「你帶著人留在這裡，看看剛剛這兒到底發生什麼了。」
他驅車跟上牧之寒的車子，一隻手握著方向盤青筋暴起，另一隻手拿出手機給寧跡打電話。
聽筒里傳出「已關機」的提示音，明昊猜想他已經上了飛機，挫敗的將手機扔在儀表台上，手重重錘了在方向盤上。
他只是匆匆看到了一眼，但女人身上刺目的紅卻像是烙在瞳孔深處的彼岸花，車子內壓抑到了極點，似是下一刻就難以呼吸。明昊咬了咬唇，再度伸出手臂把手機拿了過去，找到雲哲的號碼撥了過去，「你聯繫四哥，直到聯繫上為止，讓他立刻回來，嫂子……」
他原本沉穩的聲音在說到這兩個字之後突然間哽了一下，才接著繼續往下說，「出事了……」
此時正在寧氏集團會議室開會的雲哲驟然起身，看著下面訝異的員工擰了擰眉，說了句抱歉之後便匆匆離開了會議室，「嫂子出什麼事了？」
「不清楚。」明昊緊緊跟著前面的車子，「我晚了一步，來的時候便看到牧之寒衣衫不整的抱著渾身是血的嫂子出來，夫人和冉冉……跟在後面。」
說不清楚三個字，其實是為了欺騙自己。不清楚，預料著事情還有轉機。他以這樣自欺欺人的方式還逃避著腦海中的場景。
「夫人和寧冉怎麼會在那兒？」雲哲眉心驟蹙，一隻手抓著面前的欄杆，力道不斷的加重。
等他抬手的時候，被他捏過的地方竟有些變形。
「不清楚。」這次是真的不清楚，「不過我留了人在那裡調查，很快便可以有結論，我現在跟著牧之寒的車在往仁心醫院的方向趕，你聯繫四哥，聯繫上了馬上跟四哥說明情況。」
雲哲眉心緊擰，抬腳朝著電梯口的方向走去，「我現在馬上趕去仁心醫院。」
明昊一頓，一時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只聽他的聲音又響起，「兄弟，幫我個忙……」
……
牧之寒將蕭笙放在副駕駛的位置，她臉色蒼白已經看不出屬於人的光澤，兩隻手依舊捂著肚子，扭曲的小臉不不斷的顫抖著。
宋雅蘭和寧冉跟著上了車，視線緊緊盯著蕭笙，她們同樣恐懼蕭笙體內源源不斷流出的血，卻又移不開眼睛。
牧之寒兩條手臂都在顫抖，慌慌忙忙的發動車子，眼角的餘光往蕭笙的身上瞥，一個男人，此時眼中竟有了淚意，「笙笙，你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
他不斷的加速，卻又不敢開得太快，離捷悅酒店最近的醫院便是仁心醫院，這是家私立醫院。
車子在仁心醫院門口停下，牧之寒慌慌張張抱著她下了車朝著急救室走去。
蕭笙被推進了急救室，牧之寒在急救室外，緊握的拳頭重重砸在醫院潔白的牆面上，鮮紅的血液和潔白的牆面形成對比，格外的觸目驚心。
主治醫生剛要進去，卻突然被寧冉抓住，「醫生，她肚子裡的孩子還能保住嗎？」
宋雅蘭聞言，驟然抬起了頭，走過去將她拉開，「你這是問的什麼話？」
寧冉回頭，「媽，你看看牧之寒這個樣子，說他跟那個孩子沒關係你會信嗎？」
牧之寒眉心一凜，「寧冉，你別胡說。」
他倒真希望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可此時，他實在無法聽著這母女倆在這兒胡說八道。
蕭笙現在的樣子，是他害的。他對這個女人用情至深，卻害她淪落至此。
寧冉瞪了他一眼，又轉過頭看著宋雅蘭，「就算是我哥的，蕭笙我們家肯定是不能要了，那留著那孩子還有什麼用？讓她當做再去勾引我哥的工具嗎？這種女人，我們應該和她徹底的一刀兩斷，一點羈絆都不能留。」
宋雅蘭擰著的眉心動了動，神色動容。
醫生甩開寧冉的手，意味不明的看了幾人一眼，一句話沒說，轉身進了急救室。
牧之寒咬牙，「你們還是不是人？」
寧冉瞪了他一眼，嗤笑了一聲，「牧之寒，你就算再著急蕭笙現在也還是寧家的人，你算哪根蔥，立馬滾開這裡……」
「你……」
「之寒！」
喬伊的聲音突然傳過來，牧之寒下意識的轉過頭，接著，喬伊的巴掌便落在了他的臉上，「你幹得好事！」
「媽……」
「現在，馬上跟我回家。」喬伊強勢道。
牧之寒眉心一擰，「我不……」
「你留在這兒能幹什麼？外面全是記者，你就不怕你待在這兒連累她？外面那些記者會怎麼寫？你多少人想往你們的身上潑髒水？」喬伊冷冷道，視線掃了眼宋雅蘭，「寧家的人在這裡，你還擔心什麼？」
「可她們……」
「之寒！」喬伊再度喝了他一聲，「你不信任寧家人，總該信任蕭笙的親生母親，寧家的人，敢動時家的人嗎？」
牧之寒緊繃的神色微微舒緩，看到宋雅蘭和寧冉因聽到時家二字驟變的臉色深吸了一口氣。
外面全是記者，他留在這裡對蕭笙而言無疑雪上加霜。
沉默了片刻，他抬起頭，「我可以跟你走，但不能離醫院太遠，至少，要讓我看到她平安。」
……
蕭笙漸漸甦醒，她能聽到旁邊醫生和護士的聲音，密密麻麻的疼痛襲來，她像是沒有知覺一般，只有眉宇間的顫抖出賣了她。
她緩緩的抬起手臂，氣若遊絲，「醫生，我的孩子還在嗎？」
醫生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看不到醫生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的眸光，格外的幽深，「還在……」
蕭笙猛然鬆了一口氣。
「不過……」醫生頓了頓，看著她再度擰在一起的眉心，道，「寧四太太，這孩子的去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蕭笙眸光一滯，全身的肌肉緊繃，「你什麼意思？」
「你婆婆的意思，希望別留……」
蕭笙瞳孔驟然緊縮，「不，這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能動我的孩子……」
「四太太，你冷靜一點。」醫生的話冷冰冰的，「有些安排，我們是左右不了的。而且，您現在的情況，就算孩子能生下來，也未必能活。」
蕭笙咬唇，看著醫生那雙幽深的眸，只覺得是魔鬼。
她的孩子還在，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她兩隻手攥的緊緊的，用盡的全部的力氣從急救台上爬了下來。
醫生似乎沒料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力氣，錯愕了一下，急忙吩咐一旁的護士把她抓回來。
她是已經奄奄一息，可他們太低估一個女人為了孩子可以激發的力量了。
急救室的門突然被打開，宋雅蘭和寧冉猛然直起頭，看到她搖搖晃晃的跑出來有些錯愕，身上的血跡令人眩暈。
蕭笙的目光和她們撞在一起，周圍空無一人，牧之寒已經離開。蕭笙咬咬牙，艱難的開口，「媽……」
宋雅蘭眉心一擰，看著後面匆匆跟出來的護士，「怎麼回事？」
「太太不肯配合。」其中一個護士回答道，「寧夫人，孩子已經七個多月了，還有希望……」
宋雅蘭的眉心擰了擰，視線從蕭笙的身上掃過，還沒說話，便被一旁的寧冉搶了過去，「有什麼希望，我們就要做引產，一個野種而已，她已經給我哥戴了這麼大的綠帽子了，還嫌不夠丟人麼？」
蕭笙咬牙，「寧冉，你閉嘴，他不是野種，他是阿跡的孩子……阿跡呢，我要給阿跡打電話……」
她用力的甩開護士的手，撲到宋雅蘭的身邊去搶宋雅蘭的手機。
宋雅蘭猝不及防，手機被她搶了過去。
她慌慌張張的撥出寧跡的電話，耳邊回應她的只有「已關機」的提示音。
「阿跡，接電話……接電話啊……」她哭出聲來，源源不斷的淚水從眸底湧出。
為什麼不接她的電話？他明明答應了她晚上早點回家吃飯的，她這個時間了還沒回去，他難道一點也不著急嗎？
以往每次她出危險，第一個趕到的總是寧跡啊……可這次，他為什麼不接她的電話？
悲戚的哭聲並未感染在場的人，她緊咬著唇，一隻手護住自己的肚子，按了明昊的電話號碼出去。
還未接通，手機驀然間被人抽走，像是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被人搶走，她抬起頭，看著宋雅蘭那張冷漠的臉，「媽，我求你，他是寧跡的孩子啊，你給寧跡打個電話好不好，如果寧跡也說不要，我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宋雅蘭擰了擰眉，唇角輕輕呡了起來，看著她此時的樣子嘆了口氣，側過了臉去。
她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蕭笙心死如灰，跪在地上緊緊抱著她的腿，「媽，我求你，他是阿跡的孩子，我求求你，留下他，留下他……」
宋雅蘭咬唇，「笙笙……」她叫了聲她的名字，但接下來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看著那種此時被淚水覆蓋的臉，悽美而絕望，那是一個母親為了孩子的妥協和乞求。
她現在孑然一身，她孩子的命就壓在她的身上。
蕭笙算是在她眼皮子下面長大的，這麼多年，她從未見過蕭笙掉淚，可此時卻哭得那麼凶。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渴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所以在發生這麼多事之後依然還有一線生機。
「媽，你也是一個母親，我求你，不做引產，留下他，你們要我怎麼樣我都答應……我跟寧跡離婚，我保證，我以後絕不帶著孩子出現在他面前……」
宋雅蘭的心臟搖擺不定。
寧冉似是被蕭笙的舉動震懾到了，站在旁邊咬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護士站在一旁，似是再等著她說話。
宋雅蘭深吸了一口氣，側過眸不去看她，「笙笙，我是一個母親，所以我絕不允許我的兒子受這麼大的侮辱，這個孩子要真是阿跡的，牧之寒那麼著急幹什麼？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阿跡哪點對你不好？」
蕭笙瞳孔驟然縮了縮，抱住她雙腿的力道一松，接著兩條胳膊便被人架了起來。
「你們放開我，誰都不准碰我的孩子，我跟你們沒完，沒完……放開我啊……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迴蕩在整個走廊，宋雅蘭咬了咬唇，「一會兒讓醫生抽取胎兒的血做親子鑑定。」
蕭笙被重新綁上了手術台。她緊咬著唇，陰狠的目光瞪著所有的護士和醫生，「你們放開我，你們這是犯法的，你們敢傷害我的孩子，我讓你們拿命來償……寧跡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醫生和護士無動於衷，其中一名護士緩緩摘下了口罩，冷笑了一聲，「寧跡？寧跡現在為了路笙竹在去義大利的飛機上，根本就沒空理你。」
蕭笙瞪大了眸，咬牙切齒，「汪雪桐！」
她早該想到的，她早該想到……
汪雪桐笑了一聲，「沒錯，是我。寧跡在義大利找到了路笙竹的心理醫生，為了了解路笙竹死前的事情，便迫不及待的趕了過去，蕭笙，我說過，誰也比不上路笙竹在他心裡的位置，你瞧，你被他拋下了吧。」
蕭笙兩隻手緊握成拳，看著路笙竹的眸逐漸被恨意浸染，「不可能，他不會拋下我的……汪雪桐，我不是路笙竹，你以為你騙的到我？」
「還做夢呢？」汪雪桐冷笑，「蕭笙，你現在躺在這裡，被人侮辱，被人陷害，馬上還要失去自己的孩子，可他呢？他在哪？」
她看著蕭笙扭曲的臉，拿著從航空公司調出來的乘客名單在蕭笙的面前晃，「不過你放心，他見不到那個心理醫生了，因為那個心理醫生本來就是一個引他離開的誘餌，在他抵達義大利之前，那個醫生就會因為心臟衰竭而死。他還是得不到路笙竹的消息……」
蕭笙咬唇，視線落在那份名單上的名字上，眼角的淚水再度決堤，心如死灰的感覺從心底湧出，「是你？」
「很奇怪吧，怎麼突然之間你就成了這副樣子？」汪雪桐嗤笑，「沒錯，是我。」
她看著蕭笙猙獰扭曲的臉，笑得越發的猖狂，「你以為你抄襲的事情被推上風口浪尖為什麼那麼巧正好和蕭家破產的事撞在一起？」
「是你安排的？」
「是，你那個同學，我認識。」汪雪桐回答的乾脆，「牧之寒約你，也在我的計劃之內，包括寧冉和你婆婆去酒店捉姦，都是我計劃好的，不然你以為為什麼那麼巧你婆婆會知道？那群狗仔也是我叫去的，只要這樣，你才會徹底的身敗名裂。」
她收了笑意，眉尖邪肆的挑著，「如我所料，你進了醫院，我通知了喬伊，喬伊害怕牧之寒留在這裡會更加無法解釋你們的關係，所以急於帶走牧之寒，但她根本就沒想到，支走牧之寒，是為了更順利的拿掉你肚子裡的孩子……」
「瘋子！」蕭笙啐了她一口，「你放開我，你以為你這樣就天衣無縫了嗎？寧跡不會放過你的……」
「等他從義大利回來，滿城都是他太太給他戴了綠帽子的新聞，你覺得你這麼髒的身體，寧跡還會要你嗎？」汪雪桐冷笑，「況且，你的孩子也不是我拿掉的，是你的婆婆，如果不是她的要求，即便我有這個心思，也不敢明目張胆。仁愛醫院有路家的股份，今天受手術室里所發生的一切外人都不會知道。蕭笙，要怪就怪你嫁給了寧跡。」
的確，是宋雅蘭親口說的，拿掉這個孩子，是家屬要求，而並非醫生的責任。
「我愛了寧跡那麼多年，我到底哪點比不上你們？你們都是蠢貨，活該你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蕭笙臉色白了白，腦海中浮過宋雅蘭和寧冉的臉色，下唇幾乎被咬的出血。是宋雅蘭和寧冉，這個孩子的奶奶和小姑，親手殺了他……
生命中有什麼東西漸漸離去，疼得她身體發顫。眼角的淚不斷往下流，她看著面前已經瘋掉的女人，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清醒的感覺到孩子的離去，卻又在迷迷濛蒙之間，聽到了孩子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