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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心靈明澈,感情淳樸,斷然是作不出這樣的詩句。

  “父親莫非識得在此隱居的高人?”顧然奇怪,父親居然恍如親眼所見那個隱居之人一般。

  顧連州雖是隱居了,卻一直暗地裡為顧風華出謀劃策,這是當時在太平城時許下的諾言,也正是因為如此,顧風華任由姜國成為一個無人管轄的地帶。朝中之事,依舊牢牢的綁著顧連州,現在的隱居與他心目中的隱居,差距遠矣

  白蘇也不避嫌,輕輕握住顧連州的手。

  顧連州也就任由她握著,笑道,“不過是為父想像罷了,然兒,你也來作一首吧。”

  顧然有些羞赧,“父兄詩詞都如此出色,然只好獻醜了。”

  外頭已經是夕陽西下,落日尚未進山,映著水波粼粼,彎月已然掛在了蒼穹,“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三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也是首漂亮的詩。

  三人都已經吟誦完畢,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白蘇。顧翛也不知為何,總不願承認自己的母親是能夠吟出《決絕詞諫友》這樣纏綿悱惻句子之人,或許真如母親猜測那般,他在意那個只見過一面的人了?還是個男人

  白蘇瞧了瞧外面的暮色,已經看不大清楚景物了,便道出一句,“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

  這不是一句格律規整的詩,但所表達的意境卻讓聞者心cháo澎湃,這樣氣勢磅礴,哪個男兒不熱血澎湃

  “此處也無險山,我只是覺得你們父子三個幽靜的厲害了,有些寂寞,遂攪一攪局。”白蘇笑道。

  顧連州對白蘇常常語出驚人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兀自端起茶水,還未及飲用,卻被白蘇接了下來,“這都是涼茶了,怎的如此不知道愛惜身體。且已經入夜,你呀,就喝口熱水吧,別晚上睡不著,又扯著我給你講經。”

  白蘇給顧連州倒了一杯溫熱的水,放到他手中。

  白蘇餘光瞥了顧翛一眼,她怎麼會看不出自家兒子是在試探她,想必能讓少年心緒如此惆悵的詩,定然是纏綿悱惻,白蘇偏就不如他意,吟了一句大氣磅礴的句子。

  顧連州明知道母子二人在暗中鬥法,卻作壁上觀,恍若不知,只有顧然還沉浸在方才的父兄和母親所作的詩詞之中。

  “方才見著的那婦人,是母親之姐?看起來比你大十餘歲。”顧翛旁敲側擊的想挖白蘇的過去。

  事實上,白蘇和白絮年齡差距不過只有三歲。白蘇日子過得舒心,保養得當,這些年只是更多了些少婦風韻,而白絮,身在柳家,夫君成為他人榻上玩物,而且她心高氣傲,心胸又狹窄,自然是老的快。

  白蘇還未來得及回答顧翛的話,馬車便停了,固在外道,“主公,已達安豐縣,客棧已經收拾好一個獨院。”

  大城池都有閉城的時間,而安豐縣不大,卻是沒有城門的,所以即便入夜了,車隊也能夠進來。

  後續之咸池劫(7)

  在院子中安頓好之後,白蘇便招來雷胥,詢問柳家之事,她雖然不待見白絮,但也不願做兩眼一抹黑的人,多了解了解情況,總是利大於弊的。

  “柳家自雍國滅後便一日不如一日,嫡子月前又殞命,也沒有能夠留下一男半女,眼下恐怕正亂著呢。”雷胥語調平平,但出於他做斥候多年的八卦本質,又道,“本家香火無繼,旁支爭奪家產之事早已屢見不鮮,只是柳家嫡子柳逸之死實在令人不得不說。”

  “哦?”白蘇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雷胥很職業的唏噓道,“早年柳公子與花家嫡子花榮有斷袖之事,屬下也以為不過是貴族公子閒極無聊的玩樂而已,花榮公子頗好男風,也甚愛美姬,但遲遲不肯成親,花家為了傳宗接代,遂花榮公子在三十歲那年,強迫定下一門婚事,誰知婚後花榮公子竟然改了性子,一門心思撲在自家夫人身上,將往日的相好都拋之腦後,然柳公子卻是對花榮動了真情,相思六年而不得,終於鬱郁而死。”

  白蘇與花榮還有過幾面之緣,他明明比李元拙還大一歲,卻生的面嫩,看上去竟似是比李元拙小了五六歲,而且眉眼帶笑,和善的很,但他也從不掩飾自己的狠辣,也不掩飾自己男女通吃的喜好。

  “花家不曾勢頹?”白蘇聽得雷胥的話,不由好奇,她記得花家有一位是前朝的太常卿,雍朝亡了,前朝舊臣應當受牽連才是,除非……

  果然,白蘇這廂還未想罷,只聽雷胥道,“花家那位太常卿是當今皇上的人,為大唐開國立下汗馬功勞,四年前亡故,皇上追封他為昌平侯,花氏一族雞犬升天,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白蘇點點頭,可見亂世之中站錯了隊便是一死,即便不死也永不得翻身,若是站對了,能榮耀全族子子孫孫幾輩人。

  這些事情,白蘇知道個大概也就行了,並沒有太大興趣,她正要張口再詢問珍女之事,忽聽聞旁邊馬廄中響起急急的馬蹄聲,聲音越來越遠。

  不出一息,便有劍客來報,“夫人,大公子騎馬離去,屬下們阻攔不住,又不敢動武,請主公示下”

  白蘇微微蹙眉,心中已經略略猜到他為何事夜幕疾行,心裡雖對他的行為很是理解,卻絕算不上高興,“罷了,你們都退下去吧,派暗衛跟隨大公子,護他周全,若非緊要關頭,無需現身。”

  “是”那劍客和雷胥一通領命下去了。

  二人剛剛出去不久,顧連州便走了進來,親自端著一碗蓮子羹放到白蘇面前。

  白蘇晚膳時用的少,這會兒真又有些餓了,白蘇笑吟吟的看著顧連州,他言語一向少,雖然從未說過什麼甜言蜜語,但對白蘇從來都是細心呵護,生活的方方面面,只有白蘇要半分不願意,他定然會不動聲色的都攬到自己身上,絕不會讓她皺一皺眉。

  白蘇吃了一口蓮子羹,唇角漾開一抹笑,看向幾前正批閱公文的顧連州,他一襲白色寬袍,頭髮披在身後,額前的髮絲帶著水珠,這一身清慡,分明是剛剛洗過澡的,而這蓮子羹也分明是他親手所熬,短短一刻,竟做了這麼多事情。

  “夫君。”白蘇動容。

  顧連州目光從公文上移開,燭火盈盈下,一雙墨玉眼映著溫暖的火光,將平素的淡漠壓下了幾分,竟是顯得溫柔起來,他這般容色,溫柔起來,端的要人命。

  “我白蘇定是做了十輩子的好事,又受了十輩子的苦,所以在這一世上蒼才將夫君賜給我。”白蘇道。

  顧連州莞爾,他如何不懂白蘇是在說情話,可他不由自主的便想逗弄逗弄她,遂皺起眉頭,冷聲道,“這麼說,我的出現,就是為了成為獎賞你的禮物?”

  這一下子將他顧連州的人生價值都抹滅個乾淨。

  白蘇白了顧連州一眼,若是他二十年前對她說這句話,或許她會戰戰兢兢去解釋,但夫妻這麼些年,再不了解他的性子,就枉為人妻了。

  “我說錯了。”白蘇惡狠狠的吃了一口蓮子羹,道,“我是做了十輩子的惡,所以上蒼才放你來懲罰我,我定然是欠了你們父子十輩子的債,所以你們一個個的才不氣死我不算完。”

  顧連州笑笑,沒有接話,低頭正欲看公文,卻聽白蘇道,“顧公子,你兒子騎馬跑了,你可知道?”

  顧連州頭也不抬的道,“他已成人,做事應有分寸,在我們抵達政陽之前他若是趕不回來,倒時我教訓他,你也不必心軟。”

  顧連州早年練就一身高超的武功,雖然二十年功力都耗在了媯芷身上,但有一句話叫“破而後立”,他後十七年在武學上也頗有頓悟,武功雖然是註定了趕不上陸離,但用來揍顧翛,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額,夫君。”白蘇正打算為兒子說說好話,卻聽劍客在外面道,“回稟主公,“小公子被屬下等請了回來。”

  顧連州看了白蘇一眼,“夫人還不知吧,你小兒子也跟著跑了,現在抓了回來,勞煩夫人去教育教育。”

  白蘇撫額,這一個個真是不省心哪,也不知道像誰

  顧玉頑劣,暫且不提,可白蘇清楚,顧翛的性子其實是很像顧連州的,尤其是對待“情”之一字上,不同的是,顧連州從小的生活環境險惡,使得他小小年紀便要練就穩重冷靜的性子,而顧翛則無需如此,所以表現的比較衝動而已。

  “看來,關於阿翛之事,夫君還是比我明智。”白蘇嘆了一聲。她之前見顧連州每日疲累不堪,甚是心疼,便建議讓顧連州把手中的私軍管理交給顧翛,反正生意上的事有十三和香蓉頂著,白蘇再接手回來,也不會太累。

  顧連州知道她的好意,遂道,“素兒,近前來。”

  顧連州將白蘇置於膝上,撫著她柔滑的髮絲道,“莫要憂心,過了這一段時日,為夫就閒了。”

  白蘇怔了怔,顧連州話中的暗示很明顯,現在天下統一,只有漢中王劉摯(孝閔公主)踞守漢中,看來顧風華終於忍不住要對她動手了。

  孝閔公主只是當初明白的太晚,布局落了人後,不然以她的才智,縱使最終不能統一天下,也絕不可能讓顧風華這麼順遂。眼下的情形一目了然,就看孝閔是投降還是垂死掙扎了。

  “但願你能與我一同享一個清靜的晚年。”白蘇吧唧一聲在顧連州的面頰上親了一口。

  說完,故作神秘的向前探了探身,壓低聲音道,“我家夫君今晚不在,小婦人見公子美若天仙,欲紅杏爬牆,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顧連州輕輕拍了拍她的臀,清貴的聲音滿含威脅,“許多年不動家法,你越發不規矩了。”

  白蘇一個激靈,如兔子般竄出老遠,“我去教育你兒子,夫君忙著,妾身不打擾了。”

  後續之咸池劫(8)

  顧翛一路策馬,返回姜國,他也不知道自己回找寧溫究竟是想說些什麼,只是,想回來便回來了,許是要再親眼看一看那個人,確認自己心中所想,並非是如同母親所說的那般。

  星夜兼程,在天剛剛破曉的時候,顧翛終於到了姜國境內。接下來的山路難行,無法騎馬,所以顧翛便將馬匹寄放在一個農戶的家中,那農戶收了顧翛一金,又見顧翛長相如神如仙,便連連答應。

  顧翛運起輕功,穿梭在林間,他鬱郁的心情隨著距離寧溫居住的山谷漸近,越來越複雜,連帶著腳步也慢了下來。

  山谷中的桃花在幾日間落的乾乾淨淨,樹上已經長出了嫩綠的葉片,只有樹下的泥土中,還能看見幾片殘紅,顧翛撥開擋在小徑上的枝椏,轉了一個彎便看見了那間小竹屋,只是出乎意料的並未看見靠在廊上看桃花的一襲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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