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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宋郎生對一群老頭圍在一起看自己的臀這種事極為排斥,但畢竟來者是客,他也不好將人趕走,只好全程閉著眼把頭蒙在被子裡,偶爾說上一兩句瞎話:“差不多行了,我覺得我已經不疼了。”

  太醫們替他敷好了藥後,囑咐我道:“這藥每隔兩個時辰都要換一次,不知公主府上的人會否換藥?要否老夫留下替駙馬爺……”

  “不必了,”躲在被窩裡的駙馬爺立即道:“公主府上能人輩出,勞大人費心了,慢走。”

  老太醫們聞言尷尬的笑了笑,拎著藥箱匆匆離開,我喚侍從出門相送,一時屋中只剩我和駙馬兩人。

  宋郎生一動不動的趴在床上,一聲也不吭。

  我躡手躡腳的安上門,惴惴不安的回到榻旁,想要掀開他用來蓋頭的被褥,卻是怎麼扯也扯不動。我曉得他還在生氣,此時應當不願和我說話,若換成平時我定就留他獨處了,可一想到過了兩日他就要上戰場去了,這一戰不知打到何時才能休止,我們會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面了,眼下哪還捨得離開他一分一毫。

  我安安靜靜的坐在他身旁,也不說話,也不出聲,也不知過了有多久,被窩裡的人忽然道:“誰許你哭這麼久了?”

  我呆了一呆,啊了一聲,“你,你怎麼知道……我在哭的?”

  他輕哼一聲,不再和我說話。

  我抹了抹眼淚,輕聲道:“都是因為我,才害得你挨了軍棍……”

  他又哼了一下,“誰氣你這個了?”

  我怔住,旋即明白他的話意,他仍在氣我私縱聶然的事,我道:“我……我放他走,真的……只是為了還他對我的救命之恩……”

  見他不答話,我道:“我去青州,是想帶嫣然走,本不是為了救聶然的……後來,嫣然告訴我,聶然他為了我做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所以……”

  “所以,你感激涕零,”宋郎生悶聲道:“情愫暗生,拼死也要救他。”

  我哭笑不得,“我要是對他暗生情愫,就和他遠走高飛了,幹什麼還死皮賴臉的纏著你?”

  我彎下腰,湊近他,也學著他趴在他身旁,小聲地說:“當日我以為聶然要對我不軌時,我連死的心都有了,後來你找到我,我回到你的身邊,那一刻覺得便是天塌下我也不會害怕了……宋郎生,我心裡早已被你滿滿當當的裝下,怎麼可能還容得下其他人?是,我是喜歡過煦方,自從聶然出現,我一直在逃避他,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直到我從嫣然那兒知道真相的時候,我才明白,她說的我並非從未想過,我逃避,是因為我心中已有了你,就算那時我還沒想起大哥哥是誰,可我喜歡上了你,對煦方的情就永遠都不可能回應得了了……所以,我才那麼堅持的要救他,我不希望讓自己總是對他懷著歉疚和虧欠,我想要徹徹底底的把煦方放開……你明白麼?”

  他還是什麼話也沒說。

  我看著裹成粽子一樣的駙馬,輕輕的嘆了嘆,正打算出門喚人備膳,一隻手忽然從被褥中伸出,把我的手腕握住,“去哪裡?”

  我緩了半天才回過神,“我……看你不理我……”

  “誰不理你了?”他沒好氣道:“你試試被打一頓後還有力氣說話……”

  “……那,我去找人來給你換藥?”

  他握著我的手更緊了,“難道你要丫鬟把我看光?”

  “就,”我唯唯諾諾地道:“不是可以讓府里的大夫看看嘛……”

  他道:“這年頭男女有何分別?”

  我:“……”

  他從被窩裡探出半顆腦袋,露出好看的眼,“除了你,我不想再被其他人看我的……那個地方了……”

  我點了點頭,“那個地方……你說的是屁股啊?”

  他瞪著我,臉倏然紅成柿子,再一次鑽回被子中,手卻不鬆開,“我休息,陪我趴著,哪都不要去。”

  “……可,我趴著,不蓋被子會著涼的……”

  “你不會自己鑽進來麼?”

  “……喔……”

  “你笑什麼?”

  “……沒……”

  兩日匆匆即逝。

  出征的那日,宋郎生起的極早,天還未亮,他就已穿戴好鎧甲,縛好了行囊。

  我坐在床邊靜靜的凝視著他,窗外隱隱的天光無聲落入,灑了他一聲,從來沒有想過,永遠如清風般儒雅的駙馬也會有這樣英姿颯颯的時候。

  宋郎生怕我著涼,替我披上了外袍,見我神色黯然,道:“沒有話和我說?”

  “我想的,不用說,你也知道。”

  “嗯?”

  “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的平安,”我輕輕擁住他,“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無愧於心。”

  宋郎生撫摸著我的頭,不期然間,他把一樣物什套到我的脖子上,我低頭看去,卻是一件白玉掛墜,那玉墜形若摺扇,扇面上雕著一隻飛鳥在棠花前眷戀盤旋,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他說:“大哥哥曾答應小妹妹為她畫扇,那麼多年卻一直都沒能送出去,最後還被霸道無理的公主殿下把扇子給撕了……”

  他低下腰,眉眼一彎,“說過的話總要兌現,你這麼不愛惜東西,我哪敢再送你紙做的東西,如今我是把扇子好好的交給你了,切莫一個不開心就把它給砸了。”

  我小心的捧著玉扇,憋不住笑意,“這是你雕的?什麼時候雕的?啊,十日前你讓我等你,就是要送我這個麼?”

  宋郎生笑而不語。

  看他有了笑意,我怔怔的問:“你不生我的氣了麼?”

  他點了點頭,道:“除非,如果等我回來的時候,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好好的站在我眼前,興許我就會消氣了。”

  我抽了抽鼻子,忍住讓自己不要再哭哭啼啼,“嗯嗯,我會儘量少吃點,不要讓自己變得太圓潤。”

  他:“……”

  大軍出發之時,我站在城樓上極目遠眺,靜靜的看著千軍萬馬中的一人,他回仰過頭來,笑了一笑,眼中璨若星辰。

  晨曦升起,馬蹄聲漸行漸遠,高高飄揚的旗幟越來越模糊,直到天地間再度恢復寧靜。

  第五十七章

  隨著聶光的謀反,整個大慶都開始陷入某種恐慌中,京城表面上看去雖仍是有條不紊,實則已是暗cháo涌動,諸方勢力都在靜待局勢,隨時為下一步而作打算。

  短短三個月時間,叛軍就乘銳拿下益州、利州與衡州三地,與此同時,陝西靖西王二藩與河南汝寧王亦先後揭起叛旗,紛紛響應,一時間,形勢對聶光極為有利。

  當然,朝廷所派出的雄獅亦是兵強勇猛,當雙方戰於潼關時,朝中三軍以正死守,腹面主攻,前後夾擊以致叛軍大敗,其二路主將戰死,總算是奪回了這三面臨河,易守難攻的兵家重地。

  那一役決勝之關鍵在於交戰時的奇謀戰術,大將軍霍川奏稱此戰宋將軍足智多謀,功不可沒云云,父皇收此捷報後,連日來的肅容也稍有緩意。

  宋郎生的將才令滿朝上下都極為震驚,任誰能想到平日裡那溫文爾雅的大理寺卿去到戰場上能如此英勇?雖說我對此也頗為詫異,不過駙馬曾說,君錦之在宋郎生很小的時候就喜歡逼他讀各家兵書,閒來無事都會在家裡鋪張地圖布個沙陣授他上陣奇術,久而久之耳濡目染,對此也是頗有所得。

  前朝瑞王乃是百年難遇的神將,想來他當年教宋郎生那些是盼著有朝一日他能替自己光復河山,又豈能想得到多年後宋郎生將此用在對抗前朝舊部之上呢?

  有時候我也覺得有些奇怪,當年宋郎生答應父皇假意投誠聶光已是極為勉強了,這一次興兵出師,他又為何會輕易妥協?不管怎麼說,若換成我是他,我定然是不願意的。

  彷徨不解只能繼續彷徨,也許從根本上來說,在宋郎生眼裡國泰民安這種大我還是比其他小我來得更重要些。不過,因戰爭而大放異彩的還有一個人,就是陸陵君了。

  原本陸陵君被發配於西境,後因戰事突起,邊城即要被攻陷,他們那路人馬就被臨時調往戰場,去充當人肉擋箭牌先行壓陣。出乎意料的是,那路人數不過五千的充軍兵馬竟就此殺出一條血路來,不僅沒有被敵軍擊潰,反而扭轉了局勢,守住了邊城,更讓人想不到的是,接連幾場攻城之戰,他們的勇猛都起了極大的作用。

  這種情況引起了朝中的重視,細究之下才知那路軍馬以陸陵君馬首是瞻,平日裡都是陸陵君授以他們武藝及兵器使用之法,到了戰場上陸陵君衝鋒在前,看準時機擒獲敵軍之首領,從而鼓舞士氣,讓戰情轉危為安。

  在得知這個消息時我和景宴整好在書房議事,他長長感慨了一句:“皇姐,你的這兩個男人真是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

  我被噎了一下,“什麼叫我的男人,陸兄是我的好兄弟……”

  景宴攤手而笑,“你不用說,我懂,我懂……”

  我瞪了他一眼:“陸陵君立下如此戰功,怎麼著都能免他的罪了吧?”

  “那是自然,”景宴微一點頭,“我已命人下去先安排個千戶給他噹噹,他若再立戰功,今後,便是前途不可限量……”

  我道:“我對陸兄,還是極有信心的。”

  景宴不置可否的轉了一下毛筆,復又頓住,“對了,皇姐,你後來可有尋回你們府上的那名神醫?父皇的病情連太醫都束手無策……或許……”

  父皇近日來病情每況愈下,驟醒時的精神氣早已蕩然無存,雖未就此昏厥不起,然而氣色與脈息卻比昏迷時來得更虛弱,太醫院卯足了力去治療,皆是收效甚微,只道沉疴痼疾,時日無多。

  我輕輕搖了搖頭,心中再度蒙上一抹愁雲,“周文瑜是聶然派在我身邊的人,真相大白之前他就已逃之夭夭了,哪還尋得到蹤影?再說,他這樣的人敵友難辨,就算是找回他,我也不敢讓他給父皇診治……”

  不過,提到周文瑜,我倒又想起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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