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恐怕你是要失望了……少主派去京中傳消息的人在半途中被我的人殺了,故而宋郎生根本就不知道你被我困於此處,更不知道你昨夜經歷了什麼……”

  我心口一窒,昨天夜裡風離果然守在門外監視著我們,如此看來,聶然也並未真的有心要引宋郎生來救我,他只不過是為了讓風離動手阻撓,如此一來,風離自然就不會一直留在屋外查探虛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聶然與風離畢竟還是一條戰線的人,他也確實沒有理由要讓宋郎生逃出險境。

  想到宋郎生大抵真的不知道我被困於此處,一種難言的難過攥住我的心,風離見我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又道:“不過就算他找來了,也未必能進得來……你可知這是在何處?”

  風離道:“此處乃是睿王王府。”

  我微微一驚。

  睿王,父皇的幾位皇弟中最為驍勇善戰的一個王爺,他為人剛正不阿,雖非帥才卻是大慶的一員猛將,常年在外鎮守邊關,在京中是極有名望的一位王爺。

  這般想來,風離所易容之人多抵是睿王府邸的管事或是親信,難怪他有恃無恐,睿王與他的妻兒皆不在京中,誰又能想到失蹤的公主會堂而皇之的被綁在王府之內?

  最糟糕的是,當年父皇為了犒賞睿王戰績在加封時,還准許這個皇叔在府中駐有府兵,如無聖上諭令,任何人不得擅闖。

  “公主可知我為何要囚你至此?”風離從袖口中慢慢掏出木盒,打開,把玩著盒中的兵符,“此處離西郊大祀壇極近,方才那鐘鳴之音,正是祭天大典開始之際,太子此刻踏入祭壇,從迎帝神到進俎奏咸平之章,再到獻禮跪受福……”他閉上眼細數祭天儀禮,“直待最後望燎奏佑平之章,鐘鳴之聲會再度響起……”

  他再度睜眼,定眸看著我,語氣卻是冰涼森寒,“轟隆一聲,灰飛煙滅,天下縞素,今日是也。”

  他的衣袍被風吹得翻飛揚起,眼神似險刃一般鋒利,在這靡靡之晨尤為懾人。

  我垂下眼帘,明知到了這種境地我根本無力再挽回什麼,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心繃得仿似一根快要拉斷的弓弦,直待那聲鐘鳴再度敲響,響徹遙遠的天際,風離的眉睫一掀,“一切就要開始了。”

  我強忍住不讓自己閉眼,而是死死的盯著窗外的天空。

  微風輕輕吹散淡薄的浮雲,鳥兒輕輕落在樹丫上引得枯枝窸窸窣窣,除此以外,天朗氣清,晴空和煦,再無其他動靜。

  風離的神情從興奮漸漸化為失望,他緩緩垂袖,盒中的一個兵符“啪”的落地,那符殼竟被迸裂,碎成兩半在地。

  號令千軍的虎符怎麼可能一摔即碎?他的眸色愈發冷峻,瞬時凝在了我身上。

  所有苦心孤詣,終究功虧一簣,他又豈會不怒?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張口道:“風離,一切已經結束了。”

  “你……你能說話……”風離臉色遽變,“這假兵符是你故意帶出宮的!”

  我抬眸注視著他,“風公子以為呢?”

  風離迷茫的神色剎那清明,浮起絲絲戾氣,但他尚能自持,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侍從火急火燎的聲音,“公子,大事不妙,有人帶著一路軍士來勢洶洶,說是緝拿要犯,正要硬闖進來!”

  “混帳!”風離怫然拍案,帶翻了茶盞,“此乃睿王王府,如非聖諭,何人膽敢擅闖!”

  侍從顫顫巍巍道:“來,來人自稱是……五軍都督府的……”

  “五軍都督府?”風離徒然一晃,顯然是有些慌了,“這怎麼可能?”

  “小、小人也不知……”

  風離回頭瞥了我一眼,許是見我亦有訝色,知來者非我引來,既從我這兒探不出虛實,他當即廣袖拂案卷劍而起,喚采蜜進屋好好看緊我,隨即一把拉開門嘶聲力竭地喝道:“你們兩人守在門外,其餘的人隨我出去!”

  事發突然,采蜜更是不知所措,她安上門,抽出長劍挪至我頸下,眼神卻是不時往窗外瞟去。

  我懶得與她計較,心底猶疑未定,琢磨著五軍都督府會出現在此處確實是件怪事。

  大都督府乃是統領慶軍的最高機所。

  文臣里最能說得上話的是內閣首輔,武官之中以大都督為首則是當之無愧的。後為了防範統帥專權,父皇收回了都督府的調兵權,也就是說,除了父皇以外,沒人能隨意調派五軍營的軍隊。

  此前風離之所以胸有成竹,是因為他不僅集結的前朝叛軍,更掌握三千營與神機營的要害,如此,羽林軍與宿衛府軍難成他的對手。即便我與太子想要調遣五軍都督府的軍隊,也得等戰事爆發再由內閣商議最後讓兵部擬好文書調到各都司衛所,這一連串耽擱下來,他可以扭轉太多的局勢。

  可是如今祭天大典謀殺太子之計未成,兵符作假,五軍都督府居然能找上門來,又如何不叫他方寸大亂?

  此時自窗外傳來廝打拼殺之聲,看樣子是真的有人帶兵硬闖了,若當真是來自五軍營的,難道是得到消息趕來救我的?

  我低付了一下,又覺得不像,方才侍從所說的是緝拿要犯,那就說明來人還並不知道我被困於此處,不過有人來總比沒人來要好,我對他們產生了殷殷期盼,轉眸看著采蜜,正盤算著如何找機會向外邊的人示警,忽聽嗖嗖箭聲釘在門板之上,伴著悽厲的慘叫,鮮血飛賤在門扇之上,守門的兩個侍從應聲倒地。

  我徒然一驚,正欲探前,采蜜手中的劍刃又往我脖子肉下貼了貼,示意我莫要輕舉妄動。

  恰是此時,門外毫無徵兆的傳來一個聲音:“風離,大局已定,你已無路可退了。”

  這熟悉而又久違的嗓音,只一句,就如久溺幻海而遇浮木,讓我一下子心跳漏了半拍。

  卻聽得風離步步倒退至門邊,道:“宋郎生……你,你是如何找到這兒來的?”

  宋郎生冷笑一聲道:“你處心積慮意欲借祭天大典謀害太子,以你素日行事之風定會在祭壇附近暗處布置籌謀,伺機而動,祭壇四周可藏匿之處雖多,然我幾日前放走采蜜時在她身上下了九隱香,方圓九里能以犬嗅之,如此,方能在一夜之內尋得你們隱藏所在。”

  采蜜聞言如石雕木刻,眼裡泛著驚濤駭浪。多抵風離也有著同樣的震驚,他道:“你是朝廷緝拿的逆賊,怎麼可能統率得了五軍營!呵,莫以為讓那些追隨你的前朝逆賊扮成朝廷的軍隊就能誆我就範!此刻京城四面皆有我的兵馬,你以為就憑你這幾個殘兵破甲真能困得住了我?”

  縱然風離不提,我也有同等的疑問,只聽宋郎生笑了一笑,“不錯,你在暗中集結勢力,網羅天下武林高手,又利用聶光在京的前朝叛軍意圖揭竿而起,哪怕是三千營、羽林軍、神機營也都有你安排的前朝叛黨,若當真僅有幾個殘兵破甲,如何破你大計?”他頓了一頓,“不過……你可認得此乃何物?”

  他應當是拿出了什麼物什,我在屋中瞧不見,心下也有幾分好奇,卻聽風離驚道:“……中軍都督府的佩印……你……豈會……”

  宋郎生波瀾不驚道:“當今世上能授予我此印,只有一個人……”

  “當今皇帝!”風離顫聲道:“你是他的人?!他,他竟將中軍府的佩印交予你手中!不,這不可能,你乃一介文官,豈能越職權而率千軍!”

  宋郎生平平地道:“文官自不能統軍率兵,不過在下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已被免去大理寺之職,此佩印更是昨日皇上親授……”

  “皇帝親授?”風離聲音涼了下來,一字一句問道:“你是說,他……醒了?!”

  我心中按耐不住的一震,父皇醒了?

  “皇上醒或不醒,對你而言,已無分別。”宋郎生沉聲道:“你在祭壇之下所埋的火藥已被移走,三千營之中你的親信也已捉拿歸案,在如今京的前朝叛軍有半數已被我招安歸降於朝廷,至於另外那些誓死願追隨你的人……呵,都不需要動用五軍營的兵力,也已全軍覆滅。聶光是個聰明人,他明面上是讓聶然助你,實則早已連夜撤兵逃脫……風離,你最大的仗勢都已看出了你的頹勢,此刻你早已孤立無援,你以為,你還有什麼贏面?”

  這一席話,讓我莫名的想起臨別前那一天宋郎生平平穩穩的說的那句:他已淪為我們的棋子。

  那之後所有部署僅不過是逼他露出所有底牌,從而一網打盡。

  或者對父皇對太子對宋郎生而言,擊潰風離,是為了正式對聶光宣戰。

  風離……他是一個可怕的謀士,陰謀層出不窮,但對皇者而言,只有絕對的武力與陽謀,才是真正要正視的敵手。

  大局早定。

  ““這不可能……”風離仍不甘心道:“你是如何得知祭壇底下有火藥的?你是如何得知今日祭天的太子是真的?!當日公主分明用飛鷹傳信予你宮中的太子是冒充的,難道你並未收到?!”

  “我自然是收到了。”宋郎生笑了一笑,“只不過公主的信中所提及的並非是太子有假,而是……”

  而是,在前日夜裡踏入東宮之後,我躲在太子寢宮外聽他們那番對話之時,就已猜出太子仍留在宮中這個真相。

  委實諸事太過湊巧。

  恰好讓我發覺太子是假的,正好遇上東宮守衛均移於殿外我能毫無顧忌的偷窺,還讓我趕上我所想聽到的全部——就像是一場完美的計劃。

  所以我在離開東宮之前附耳問過守門的侍衛統領:“今日東宮可有人是在昏厥的情況下被抬出去的?或者有人搬了什麼布袋箱子之類的東西出去?”

  侍衛統領很肯定地道:“沒有,屬下們在此看守一日,從未見過此等情況發生。”

  如果沒有,就只能說明太子並未離開東宮。即使風離將太子熏暈,易容,也不可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覺的把一個大活人送走。

  我當時心下有了判斷,也約莫能猜到風離既誘我取出兵符必會尾隨其後,於是當即去往藏書閣,拿了太子以前所備的假兵符,並寫了一封信給宋郎生。

  我將這一切所有的懷疑都用一封小小的書信傳遞到宋郎生手中,望他能查探出真相,或是將所有都告之趙庚年,共同謀劃對策。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