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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麼?

  此時馬不知道行駛到什麼地方,黎明的晨光從車簾fèng隙投she進來,我聽到稀稀疏疏的行人的聲音,心頭一凜,原來城門已啟,馬車已到了京城出入關口之前。

  這會是一個機會。

  只要能讓守城門衛看到我,或許就有一線希望。

  我身形微動,卻讓聶然讀懂了我的意圖,手腕被他緊緊握住,僅僅是這樣一握,莫要說我中了毒使不上力氣,即便是平日都難以掙開。

  決意孤注一擲,只要將懷中木盒從車窗外拋向守城衛身上,就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然後,就在撩開窗簾的那一剎那,看到了一個背影。

  那個人頭上戴著黑色的斗笠,低著頭,順著人流往京城內走去。

  他的衣著、他的身影、他走路的樣子還有他手中的劍,儘管看不到面容,我都能一眼認得出他是宋郎生!

  我幾乎能聽到自己快要跳出的心。

  “宋郎生!”我卯足了勁喊他,聲音卻細若遊絲,淹沒在人cháo之中。但他仿佛感覺到了什麼,緩緩的頓了一下,偏過頭來,我還未發出聲音,身體忽然失去平衡,拽著我的那隻手把我帶入一個懷抱中,冰涼的手指牢牢的捂住我的唇口。

  我下意識的掙扎,雙臂卻被聶然牢牢的反剪在後,此時車外的風離以孫軒的身份很快得到了出城的許可,馬車再度策動之際,我心涼了半截,奈何雙手不得動彈,只能用雙腳狠狠的踢向車壁,試圖製造更大的動靜引人注意。

  就在此時,鉗著我的手忽然鬆開,視線猛然一晃,聶然一個旋身將我壓在他身下,左右的手腕被他捉住摁在兩側,膝蓋被他的膝蓋頂著動彈不得,我張口欲呼,下一秒,嘴卻被他的唇侵略般的封住。

  腦海里轟一聲炸開,我不能置信的睜著眼。

  馬車一刻不停的奔出城門,我的腦內一片空白。

  我根本料想不到聶然會對我做出這種事。

  他的舌尖毫不遲疑的想要撬開我的唇,我感到自己在微微的顫抖,憤怒與羞惱頃刻間占據著整個思緒,根本來不及去想,用盡全力張口咬了下去。

  嘗到了血腥的味道,聶然不僅沒因舌頭被咬破而退卻,反而更狠更絕回咬了我一下,他毫不留情的吸吮我疼的發麻的舌面,近乎要碾碎我般的唇齒交纏。

  我終於不能克制的湧出眼淚,這一刻,我已經與宋郎生失之交臂了。

  聶然緩緩的鬆開了我。

  他抬起袖,擦過唇邊的血,然後掏出一隻繡帕,替我拭去眼角的眼淚。

  我別過頭避開,顫聲問他:“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修長的手指不經意撫過我右側鬢髮,拂至下頜,他指節稍一用力,捏住我的臉逼著我同他對視。

  他的眼眸中泛著深不可測的光,然後用那浸滿迷香味的繡帕緩緩的捂住了我的口鼻。

  “唔……”明知掙扎無用,強大的倦意一層一層的壓來,視野漸漸模糊不堪。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

  等我緩緩恢復意識的時候,入眼的是高懸的薄帳,整個人平躺在一個臥榻的錦被之中。我撐著手肘坐起身,掀開幕簾,看清自己身處在一間極之雅致的寢屋內,房裡空無一人,桌上有一副茶具,小爐烹水,發出輕微的響聲,燭台燃了數支明亮的燭火,我扭頭自半倚的窗望出去,天色漆黑,原來我這一昏迷,又從晨曦到了夜晚。

  就不知這兒是為何處?是風離與聶然將我虜至此,還是我宋郎生追上了我,將我救了出來?

  發覺身上的中衣單薄,而床尾擺著一套藍綢裙襖,像是為我準備的,我順手披了件藍袍,欲出門去探個究竟,可光足踩到地面上時,酸軟無力的腿根本承受不住全身的重量,我咬著牙撐著床柱勉力站起身,才踏出半步,雙腳一軟,就這麼重重的摔到冰冷的地板上去。

  我悶哼一聲,還未來得及站起,屋門便被人推開,來人見我跌在地上,道:“軟骨散的藥力至少持續十日十夜,你莫要白費氣力了。”

  言畢緩緩踱至圓桌前坐下,慢條斯理的泡了一壺茶,微微笑道:“是否還未想通自己是在何時中的毒?”

  我無力起身,只能靠坐在地上,風離已褪去孫軒的易容人皮,換上了另一個陌生男子的面貌,但我知道這仍然只是一個人皮面具而已,他不願在我面前揭開他的真正面目,至少證明他暫時還不會殺我。

  “喔我忘了,你現在無法說話了,”他舉起碧瓷茶杯,品了一口,道:“毒不是下在杯里,而是飯菜之中,酒里的是解藥。只需讓‘太子’露出一點點破綻,你自會想出不飲下酒的法子,可你實在裝的太像了,連‘太子’都以為你把解藥給吞下了,此番回想,真是有趣。”

  風離歪著頭看我,“你那麼聰明,應當已經猜到我在東宮與‘太子’的對話皆是說給你聽的吧……”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啟唇想要說話,“你……”僅僅是這麼一個字,都猶如利刃在喉間輕劃一刀,刺痛難忍,“已得到了……兵……”卻是痛到說不出聲了。

  風離愣了一下,隨機聽懂了我的話,“你是想問,我既已得到了兵符,為何還要虜你至此?”他又笑了笑,“蕭其棠,這一路走來,你是我風離極為敬重的一個對手,到了今日這個地步,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不知你願意先聽哪個。”

  他見我抿唇不吭聲,緩緩笑道:“那就從壞消息開始說起——”

  “從一開始,太子殿下就未曾離開過皇宮,甚至沒有離開過東宮,我只不過是讓人在薰香中添了點迷香,讓他自然而然的睡了一覺,將他藏於櫃中,再由他身邊的一個侍奉太監裝扮成他與你會上一面。”

  我渾身僵了一僵,他道:“我相信此刻太子應當早已甦醒,或許連發生了什麼都弄不清楚,你人消失在長樂殿中,他說不定根本毫無察覺呢。”

  “東宮守衛森嚴,我喬裝進去已實屬不易,又怎麼可能能把一個暈厥的太子帶出宮去?再者,我根本沒有想過要讓太子離宮啊。”

  “我早已在祭壇的望燎位下埋好了火藥……”他勾了勾嘴角,道:“當太子行完三跪九叩之禮後,會踏上望瞭台之上觀看祭品的焚燒……”

  “我要太子堂堂正正的參加明日的祭天大典,”風離黑眸層層看不出喜怒,“然後眾目睽睽之下在祭天大典中薨逝。”

  猶如平地一聲驚雷,胸口一窒,我呆呆的看著他,他的笑聲在這樣的夜中如此可怖,“你可曉我為何要故意的讓你認為我要用一個假太子參加祭天大典麼?只要你聽到了,就會有辦法把這個消息帶給宋郎生,他若得知太子是冒充的,又會如何?”

  寒風吹入,燭火急速的一晃,屋中忽明忽滅。

  “他會命人殺入長空寨營救‘真太子’,會親率軍馬闖入祭壇阻撓‘假太子’祭天,”風離的笑聲低低沉沉,“前者,長空寨已設遍埋伏,地底下埋藏炸藥無數;後者,是貨真價實的謀反作亂,彼時所有人皆會認定太子的死是宋郎生這個前朝叛黨所為,必將當場誅殺,以絕後患。”

  方才我想過最壞的結果大不了一死,何曾想得到風離竟是如此的處心積慮,就這樣不聲不響的瓦解他所有的障礙。我費力地哽道:“他……死了,前朝……皇嗣沒了……聶光……出師無名……”

  “你錯了,還有一個皇嗣。”風離一笑,“當年,前朝皇帝被你父皇屠盡滿門,尚有一寵妃得幸逃脫至洛陽,被洛陽令聶光所救,那妃子懷有七個月身孕,腹中胎兒正是皇帝的骨肉。聶光對前朝君主忠心耿耿,自知國破家亡,他縱有十萬雄獅亦是無力回天,唯有忍辱負重,投誠於你的父皇,等待時機光復山河;並在嬰孩出世後對外稱那是他自己的長子……”

  “如此,你還想不出那前朝皇帝最後的一個血脈,是誰麼?”

  原來如此。

  原來宋郎生只是聶光用以掩人耳目的一個幌子。

  我怎麼就沒能想起,青姑也曾在聶光跟前喚聶然為“少主”。

  風離放下茶杯,轉頭朝著門外道:“少主,還要在門外站到什麼時候?”

  燈火明明暗暗,當聶然跨門而入,沉靜的俯看著我時,我多希望這只是噩夢一場。

  我又何曾想得到,這僅僅只是噩夢的開始。

  風離見我們默默的對視不語,饒有興味地看了我一眼,“公主殿下不是問我既已得到兵符,為何還要虜你至此?我曾聽聞你愛慕過聶世子,還費盡心思的破壞過他與趙家小姐的婚禮,”他的嘴角翹起極淺冰冷的笑意,“既如此,今夜不妨讓你得償所願,同聶世子做一對真真正正的夫妻,這個好消息,你可還滿意?”

  我恍恍惚惚的看著他們,一瞬間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只覺得寒意由背脊滋生蔓延,不能置信地搖頭:“不……”

  風離又笑了笑,眸色帶著無限肅殺冷寂與森森冷意,“我對公主動過殺機,但少主不舍你死。你若活著,於我而言後患無窮,既殺不得,也就只有,毀了你。”

  燭光倒影的巨大陰影緩緩移近,我看著聶然,“你……不會……”

  聶然每走近一步,就在木質地板上踏下黯啞之聲,我害怕得想要往後移,可身體仿佛被灌了鉛根本動不了,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神情宛若嚴冬里的冰,“我說過,我與風公子的交易不是江山。”

  他在我跟前慢慢地蹲下,呼吸近在咫尺,他說:“我要的是你。”

  心一下子沉到底,腦海中閃過千種萬種計謀,卻沒有一種能讓我脫離眼前的困境,想起在馬車之上他的一番輕薄之舉,身體顫得更加厲害,這一刻我才明白風離所說的毀是什麼意思,我能在臨死之際坦然面對,但絕無可能接受這樣黑暗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風離站起身,悠悠踱至門邊,將一樣物什拋來,聶然頭也不回的隨手一接,卻是一個白瓷小瓶,風離神舒意閒地道:“此藥助興怡情,聶世子慢慢享用,在下就不打擾二位的雅興了。”

  話說完他反手安上門,門關上時的砰響,仿如鐵錘在我的心口重重的一砸,寒風吹得窗咿呀作響,幽若鬼魅鳴哭。

  屋中極靜,聶然的身子慢慢朝我靠近,我用盡全後的氣力往後挪,背靠到牆,蜷縮在角落中無路可退,我頹然啟唇,說著只有氣卻發不出聲的話:“你不能和風離合作,他狼子野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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