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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風離如此評價,而此時此刻我正在做他口中所做之事,都不知究竟是誰料事如神。

  假太子連連稱是,“既然太子已成功送出宮去,接下來公子要我做些什麼?”

  風離漠然道:“你留在東宮當這個太子,切不可露出馬腳,兩日後的祭天大典,百官皆會出席,此次祭天皆由太子心腹操持,到時候你在‘迎帝神’時會發現錯處,繼而小事化大,大發雷霆,命人當場處決負責的御史及太常令;如此,百官必會齊齊勸諫太子繼續完成儀式,你就借題發揮,將挺身說話的官員都就拿下,以犯上論處,直待所有人都噤聲再繼續祭天。”

  假太子遲疑道:“如此……我不就得罪了滿朝百官?”

  “錯了。”風離道:“得罪百官的不是你,我要的,就是蕭景宴盡失人心。”

  我微微皺了皺眉,只聽風離的聲音徐徐飄蕩:“還有,你必須在兩日之內找出前朝兵符究竟藏在何處……”

  “可我在太子的書房、寢宮都翻了個遍,根本沒看到什麼兵符,連當朝的虎符、玉璽不見蹤影……”

  風離道:“實在找不到,就從襄儀公主身上下手了。”

  假太子問:“襄儀公主怎麼可能會告知於我?我去問她,只怕她反起疑心。”

  風離笑了笑,“起疑心又如何?她已中了軟骨散,兩個時辰之後她會漸漸感到手腳無力,失聲失語……對了,方才她可有動過那酒?”

  假太子得意道:“她飲下好幾盞,只怕都不需兩個時辰她就連站都站不穩了呢。”

  風離道:“若明日還找不到兵符,你就去長樂殿直言不諱的告訴她太子在我們手中,以太子的性命換兵符,她不妥協也得妥協。”

  風在耳邊呼嘯,我慶幸的拍了拍胸脯,好在早有防備,事先用了那套古銅杯盞,當觸動機關時酒液皆流在了杯底,只要做出一飲而盡的樣子,再在不經意間順著流到袖管中就能掩人耳目。

  “祭天時在外守衛祭壇的宿衛京師三千營是我的人,在內是羽林軍,聶光意欲趁那日祭天率叛軍趁勢攻入皇宮,讓三千營拿下羽林軍。”風離又笑了一聲,反問道:“我為何要替他人作嫁?”

  “公子此言得之。”

  風離道:“親軍都尉府的總統領賀平昭忠心於蕭景宴,此人決不能留,既如此,你就讓他留守皇宮,讓他們與叛軍自相殘殺,祭天之後你調出都指揮使司的各地方兵力全力鎮壓亂黨,至於賀平昭,死了最好,若還活著就治他一個護主不周之罪,將他處死。”

  假太子沉吟道:“只不過,若然公主交出兵符,我們豈非要交出真的太子?”

  風離嗤笑了一聲,“我們可以還公主一個真太子,卻沒有說過還了之後……不能殺之?”說罷,他哈哈笑了起來,假太子亦跟著笑道:“公子果然妙計!誰又能想得到太子如今被壓鎖在京郊一個不起眼的村寨之中呢?”

  莫非長空寨?

  我心提到嗓子眼,復又稍稍心安。長空寨有張顯揚在,景宴應該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儘管我本欲探聽到更多,奈何才這片刻功夫雙腿已不聽使喚的直打哆嗦,再往下站,只怕儼然要塑成一塊人性冰雕,思及於此,我當即扶樹轉身,原路而返。

  待跨上長廊,脫了襪穿回靴,才感到自己恢復了些許體溫,我深知東宮、甚至皇宮已不宜逗留,腦海中迴響著風離的話,當務之急,是要拿走兵符速速離宮,先想法子通知宋郎生,同時連夜趕至趙府,若能讓他們知悉一切,風離的jian計則無法得逞。

  我悠悠步回東宮殿外,禁軍領頭見我出來再度行禮,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便悄聲附耳問他。

  他聽了之後連連搖頭,唯恐我不信,道:“沒有,屬下們在此看守一日,從未見過此等情況發生。”

  我笑了笑,“那就好,太子現已就寢,本宮也就回殿了。”

  “恭送公主殿下。”

  此夜註定無眠。

  我自然沒有回長樂殿安枕就寢,而是改道去了父皇的圖書閣。

  我知道景宴會把兵符藏在哪兒。

  將要物藏於千千萬萬冊其中一冊之後,這是景宴多年的習慣,也是我的習慣。

  夜已深,書閣上了鎖已無人看守,我進到書閣之中,就著窗外燈籠的光束攀上高高的書架,尋了幾本景宴最喜歡和最討厭的書卷,很快便尋到了那熟悉的木盒。

  這就是風離夢寐以求的兵符。

  可我卻想不透,他究竟是什麼身份能夠單憑几個兵符就調動前朝舊部?宋郎生曾疑風離是大皇兄,然大皇兄乃是當朝皇嗣,怎麼可能有資格使用前朝兵符呢?

  我寫了張字條喚來飛鷹,放飛的時候只盼著它能早一步抵至宋郎生的身邊。

  那樣一切都有救了。

  出了書閣我一路往北,我想要是沒有記錯,今日巡夜的軍頭應當是孫軒,就是當日康王一案在大殿上棄劍對我跪下的侍衛親軍,是個可信之人。

  如果我是風離,應當已讓那假太子在宮門處設下公主禁出令,想順利出宮,須得喬裝一番。

  畢竟天無絕人之路,穿過御花園轉眼就望見了孫軒帶著的幾名親軍巡夜,我知事不宜遲,立刻迎上前去,礙於夜色迷濛,他們看不清來人,紛紛拔劍而起:“何人?!”

  “本宮乃是襄儀公主。”我不疾不徐步至孫軒跟前,“孫軒,好久不見了。”

  孫軒微微一驚,當即同各親衛軍單膝跪下,“參見公主殿下。”他皺了皺眉,“夜半三更,不知公主何以在此?”

  我長嘆一口氣,不由苦笑道:“本宮是來請求你幫我一個忙的。”

  我自然不敢同孫軒說的太多。

  這其中關聯錯綜複雜,不是他們幾個小小的侍衛親軍能夠解決的了的,若貿然闖入東宮,一著不慎,這幾人的性命可就眨眼沒了。

  但他畢竟是信任我的。

  我說我要出宮,他二話不說讓身形較小的下屬除下鎧甲給我換上,恰好到了交接輪替的時辰,守門的士兵並未起疑,於是我混在他們當中順利的出了皇宮。

  孫軒事先命人在宮門外備好了馬車,他小心翼翼的扶著我上了馬車,轉頭吩咐車夫駛向趙首輔府邸去。

  直待車夫緩緩策動馬車,我才有一種暫離險境的真實感,整個人放鬆下來,對孫軒點頭致謝道:“虧得有你。”

  孫軒微微笑了笑,“公主在車內稍作歇息,屬下在車外隨時查探。”言罷他起身掀開車簾,坐在轅位座上,同那車夫一同御馬。

  凍僵的雙足刺刺疼痛,回想著這一夜所發生的事,不禁仍有幾分後怕,若在偷聽之時被人當場抓個正著,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冷風一吹,濕潤的寒氣便往骨頭裡鑽,我搓著手哈著氣,想讓自己暖和一些,卻怎麼也搓不熱乎,只感到自己的體溫越來越低,連帶著雙手也越來越使不上勁。

  仿佛意識里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我緩緩攤開雙手十指,再慢慢試圖握緊,雙拳根本握不緊,雙腿連伸直都頗為困難,仿佛整個身體的力量都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這不像是凍僵的反應。

  這時,馬車從趙首輔府邸的大門口呼嘯而過,未有停佇片刻。

  “停……”我下意識的想要讓孫軒停下馬車,一開口,入耳的卻是嘶啞的嗓音。

  耳邊乍然響起風離所說的:兩個時辰之後她會漸漸感到手腳無力,失聲失語。

  此時距飲酒後,恰好是兩個時辰。

  還是中毒了。可我並未飲過那酒。

  風離為何會說毒是下在酒中的呢?

  除非,他那番話,根本就是說給我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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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透過窗簾的fèng隙侵入,我冷的一哆嗦,驀地轉過頭,車簾亦在暗處幽幽浮動。

  恐懼一層一層壓上來,我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劍,方抽到一半,就聽車廂外的人淡淡道:“公主,這劍太重了,你中了軟骨之毒,還是省些力氣吧。”

  風離的聲音如同扼住了我的喉嚨,令我無法言語。

  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從遇到孫軒離開皇宮,這一切都順當的太不尋常了。

  在我離開東宮之時,他就早了我一步,他知道我只能求助孫軒,所以他迅速扮成孫軒,在我離開藏書閣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出現。

  他的目的,是我懷中的這盒前朝兵符。

  他深知威逼利誘無用,故而引蛇出洞,引我去東宮偷聽他們的談話,誘我帶著兵符逃離。

  那麼,假太子赴約的種種破綻,也皆是他環環算計的第一步棋。

  此情此景太過熟悉,當日我以為武娉婷乃是風離所扮,直待打開秘道之後才意識到,忠心耿耿的“阿左”才是真正的風離。

  分散的深思集中回來,我雙手勉力抽出佩劍,顫著手往簾外的車夫背上刺去,自然是沒有刺中,下一瞬,車簾倏然拂起,有人伸出兩指接過劍尖,輕輕一彈,巨大的回力將劍從我手中震落到地板之上。

  然後我看清了車夫的面容。

  清俊而冷漠,熟悉而陌生。

  是聶然。

  狂風從耳畔吹過,雪花傾斜砸在臉上,冰冷如斯,危機如此,而我此刻方知。

  聶然沒有避開我的目光,他將馬韁隨手丟給風離,然後彎腰跨進了車廂。

  我下意識倒退一步,跌坐回到綿軟的墊上。

  “公主。”低沉的不像他的聲音。他在我的跟前坐下,道:“是不是很驚訝我是如何從國子監的監視之下脫身?”

  我當然驚訝。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太子幾乎傾盡了半個京城的影衛去看守聶然。

  我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道:是風離……救的你,所以,你,再次與他合作了。”

  聶然勾了勾唇角,“風公子的易容術天下無雙,我若不同他合作,只能被你所殺,公主認為我該如何選擇?”

  “風離,不會讓你爹獨享江山,”我艱難的啞著嗓子,“和他合作,結局只有死路一條。”

  車簾外的風離聞言輕笑了一聲,卻什麼也沒說,聶然看我冷汗涔涔,伸出手來想要扶我,我連忙避閃開,警惕的盯著他,他的手在半空中滯了一滯,旋即冷笑道:“我與風公子的交易並非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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