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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民間野史記載不錯,這應當是西域失傳的魚鱗鎖子甲。

  不僅能抵禦弓箭she擊,防寒,連火器都有一定的防護之能。

  當年幾朝君主為覓得此甲的工藝,不知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軍士若能著此鎧甲,戰鬥力便可成倍遞增。

  如今,它竟堪堪出現在這地墳之中。

  我命阿左阿右將剩餘的箱子盡數開啟,果不其然,除了鎧甲以外,更有各種吹毛斷髮的神兵利器,甚至附有書籍載錄具體的煉製方法,隨便一本都是千金難買之物。

  宋郎生他爹我的公公身為前朝瑞王畢竟不是徒有虛名,也畢竟不是閒的發慌,他把這石牆後的天地修葺出浮雕壁畫,垂曼委地的模樣,說是一座地宮也不為過。

  我忽然間想明白了一件事。

  為何他臨死前還心心念念的要將這地庫密地告之宋郎生。

  君錦之從未放棄過他的帝王夢,即使是在他被趕到藩地時,在他的朝代被推翻時,甚至是他將死時——

  他也要他的兒子繼續把他的路走下去。

  然而,即使擁有了這地庫中所有的一切,沒有最根本的一兵一卒,又談何大業呢?

  如果我是君錦之,不可能只留下這些就讓我兒子造反啊,那分明與送死沒有差別。

  我心悸動不安,來回踱步,滿心只有一個“如果我是君錦之我當如何”,偏生我晚生了二十年,對二十年前的前朝舊事知之甚少,又如何能夠設身處地,千千萬萬想法都堆不起半點有利的頭緒來。

  莫名的,腦海里響過一個聲音:“那麼宋郎生呢?公主就從未起過疑心麼?他的身世他當真……從不知曉?”

  如果。

  如果宋郎生當真知曉一切。

  如果當真要秉承父親遺願。

  如果……我是宋郎生。

  那麼我會選擇的第一個入手點,必然……是當朝的監國公主。

  這種想法乍然驚出我一身冷汗。

  我忙不迭的搖了搖頭。

  不會的。

  駙馬若是有此想法,今日根本就輪不到風離和我進這衣冠冢中,風離欲讓我們自亂陣腳,他的話,豈能輕信。

  只不過……哪怕方才風離得逞進了這兒,如此滿載金銀的箱庫憑他一己之力亦難移之,況且他明知風吹糙動都有我的人在外監視,何故還親自涉險,白白搭去性命……

  我本試圖再找出點什麼線索來,卻無意間瞥見牆角處的一副工筆圖。

  一副觀音圖,丹青妙筆,入木傳神,卻無落款。

  然而最令人奇怪的是,那觀音手中所持之物不似玉瓶,更像是……一卷捲軸。

  莫非……

  我用摺扇將觀音圖挑開,卻見那畫後果真藏有暗格,格里另有玄機,恰恰是一卷竹軸,旁邊擺有一個錦盒。

  我踮起腳尖把捲軸同錦盒取下,盒子意外的沉重,我不再猶疑,立即打開。

  盒內安放著五枚玉質手件,均刻有一半魚身的圖樣,紋路凹凸別致,相似卻不相同。

  而展開竹卷,卷上所刻寫的,均是各種地名及人名。

  地有烏蘇里江流域,長白山遼東一代,巴音郭楞、博爾塔拉、海西甘南四部,更有青海化隆、甘肅雲南等,人名雖許認得不全,但單從姓氏看,一眼便認得是這數十年來各藩地或從屬國之戰將族落之姓。

  那麼,盒中之物,必是魚符無疑。

  前朝兵符,一地一符,一半由地方將領所持,一半則是天子掌握,兩符合二為一之際,可率萬軍。

  當年父皇搶占先機一舉攻入京師得以改朝換代,之後有不少部落不肯完全就範放手兵權。其兵力雖不足掀起風浪亦不容小覷,父皇為穩大局,便使雙方各退一步,立藩地設節度使。雖然後來父皇循序漸進,逐一收回部分軍權,然則我朝四十多藩鎮,子嗣承襲不受朝中管轄,由始至終都是父皇與太子弟弟的心頭毒瘤,不除寢食難安。

  而最大的那塊毒瘤,此時此刻正沉甸甸的壓在我的掌心之中。

  這就是……父皇一直不殺宋郎生,還縱容他成為我駙馬的真正理由麼?

  前朝餘孽有何可懼?放長線釣大魚再一網打盡,方才能從根本斬盡後患。

  誰能料想,他會以他最疼愛的襄儀公主為餌呢。

  可這,才是我熟悉的那個父皇。

  在他身為人父前,他首先,是一國之君,心繫天下的穩定與安寧。

  我身子毫無意識的微微發顫,我不敢去想如果宋郎生知悉一切後會如何取捨,我只知道,這卷竹軸和這盒兵符,必須銷毀,刻不容緩。

  “阿左,阿右,先把火把給我……”

  沒有人回應我。

  繼而是火把啪嗒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以及滴滴答答的水聲。

  我低下頭,看著熄滅的火把滾到我的腳邊。

  整個地洞的光線暗了暗,卻沒有陷入黑暗。還有一束火把由始至終在跳躍。

  我遲緩的回過頭。

  看到了阿右被人捂住口,匕首劃破她的喉嚨,血色噴涌而出,濺在我的臉上。

  一片赤色殷紅。

  一霎間,我只覺得腦內一片空白,如同被扼住了喉嚨,不能言語。

  那人見我回頭,鬆開手,任憑阿右的身子慢慢滑下,倒地,悄無聲息。

  一手仍持火把,一手伸向我,做出攤開的姿勢,波瀾不驚道:“東西,給我。”

  我幾乎下意識的想要去扶住阿右,可突如其來的震怖讓我麻木的不能動一指,我錯愕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原來……是你。”

  阿左淡漠的盯著我手中的錦盒,重複一遍:“給我。”

  我低頭,看著方才還生龍活虎的阿右倒地不起,那種死到臨頭的寒意由脊背滋長開來,我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哆嗦的那樣厲害,“在我身邊,掌握我所有舉動,卻又了無蹤跡的人,原來是你。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的是你,籌謀到這一步才真正出手的,也是你。”

  “你才是……真正的,風離。”

  第四十一章

  他聽我這番話後,微微揚起嘴角,“蕭其棠,願賭就該服輸。”他開口,聲音卻不再是阿左平日裡的慡朗樣子,慵懶而散漫,入耳卻覺得十分耳熟,“這一局,你輸了。”

  這一局?何曾……還有過上一局?

  我怔怔的盯著阿右,見她始終無半點聲息,不知怎地,痛極之後反而讓我鎮定下來,“你是從何時起假扮阿左的?真正的阿左人又在何處?”

  他聞言忍不住笑了笑,睨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阿右,反問我:“你說呢?”

  阿左……也死了麼。

  風離見我緊緊抱著木盒,倒也沒有上前來硬奪,“從你命他監視采蜜起,那個阿左,就不再是你那真正的影衛了。”

  我心顫了一顫,“所以方才在石洞之外你殺掉的人,也只不過是你一枚棋子……”

  他的眼神深邃,“若不能給你一個死去的‘風離’,公主又豈會輕易開啟密道機關?”

  原來請君入甕,入得是他人之瓮。

  他知我凡事事必躬親,而身邊所能信任的只有阿左阿右。以此入手,安排了一場又一場的戲,讓我險勝一場從而麻痹大意。

  局中局,計中計,終究還是棋差一招。

  可這一場對弈的對手,未免對我的處事之風太過瞭若指掌。

  這過程中許多時候即便是我自己,做出的應變也都是下意識的,並非預先籌謀。

  我閉上眼,“你究竟是誰?”

  他道:“既已識破,何須多言?”

  “是,你是風離,可風離,你是誰?”再睜開眼,我已無法平心靜氣的同他玩什麼對弈對局,“你能在七年前就將我的侍女采蜜納為己用,為奪秘地之所滅鏢局滿門,苦心經營只為奪此兵符掀起硝雲,而如今既已識破,你亦可在頃刻間將我殺害,卻仍不摘下你的麵皮,那只有一種解釋,你怕被我認出!”

  “蕭其棠,”他的嘴角噙著冷淡的笑,“兵符與名冊你若不給,休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我咬牙道:“你以為你搶走錦盒,便能活著走出這衣冠冢?”

  他一怔,淡淡笑問:“你是指冢外的明鑑司三十八影衛?早在今夜動身前,我便在他們的夜行服里下了無色無味的軟骨散,方才遲你們一步入冢,正為確認藥效是否發作——呵,公主能想到的,我又豈會毫無準備?”

  饒是我心中五味翻滾,遍體生寒,卻沒有流露出任何訝意外的神色。

  我說:“我從未曾小覷過你。今夜在入冢前,我根本不知這底下有什麼機關暗道,更不曾想過有什麼真假風離。所以,我當然也做好了準備……做好了輸給你的準備。”

  風離眉間微微一挑, “喔?”

  “今日,早在動身前,我就調了神機營三十台大炮,直對萬墳崗。”

  我伸手入懷,掏出懷中五枝煙火棒,展開, “我與神機營統率約好,今夜丑時三刻前,萬墳崗若無煙花信號,就齊發炮彈,將此處夷為平地。”

  風離聽我這番話,瞳光一閃。

  “你要,儘管拿去,”我將煙火伸到他的跟前,“但究竟是要發一發兩發三發四發五發,還是兩發齊放三發齊放,這信號的放法,只有我知道——你要是殺了我,搶走這兵符,你會死,你要是不殺我,搶走這兵符,我不放煙花信號,你還得死……而現在離丑時三刻,應當已不足讓你逃離萬墳崗了吧,風離。”

  “你瘋了。”風離微微一笑,笑容再無半分鎮定,“我若要殺你,根本不會容你多言。這兵符即便此刻叫我取走,你仍可籌謀應對,削藩也好調兵也罷,你未必不能扳回一局,但你寧肯玉石俱焚……”

  我截住他的話,“與其放虎歸山任你挑起戰事讓萬民不得安寧倒還真不如玉石俱焚……反正我命不久矣,如今,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風離止住了笑容,他靜靜看了我片刻,那神色在火焰映照下顯得晦暗不明,“公主以為今夜同前朝兵符命喪於此,天下便會太平了?符不在兵在,前朝皇族仍有人在,覬覦天下者大有人在。你莫要忘了,在外,還有一個宋郎生。”

  我道:“風離,都到了這一步,你還妄圖利用駙馬擾亂我心神,有意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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