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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娉婷”果然沒有見怪,她至此已不再偽裝,甚至乎流露冷冽的神色:“公主說了這麼許多,聽起來似乎頭頭是道,但公主莫要忘了,親自來邀月樓對曲,想要見我一面之人,正是公主您,我若當真是風離有預謀安插之人,又豈會未卜先知公主會來,還編了一番謊言相欺?”

  “這世上當然沒有人能夠未卜先知。”說到此處我忍不住懊惱的嘆了嘆,“這一切,都不敢是風離所布下的局罷了。”

  “武娉婷”就這般施施然站著,似乎很有興趣聽聽我的說法,“喔?”

  這委實是一個很大的局,大到直待我幡然醒悟,早已深陷其中。

  “第一步,他先讓一個失蹤多年的采蜜忽然現身於公主府,與此同時又讓我發現一封至關重要的信箋,如此一來,我自會為了調查當年的真相而命人跟蹤采蜜的一舉一動,也自然會因為采蜜上街買藥刻意避開弦歌街而查到邀月樓,查到你。”

  “風離知我不好糊弄,兜了這麼一大圈子,就是為了引出你這麼一個人,他讓你半真半假的和我說了一堆話,也知道我未必會盡信,但為了引他出來必會涉險同你前來這秘地,這便是第二步了。”

  “武娉婷”陰森森翹了翹唇,“那麼,他為何要引你前來?”

  “開始我也也想不通。直到方才我進來了,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因為這。”我回過身,指了指那堵刻滿姓氏的牆,“我想,當年的風離在探聽到秘地之所後,應當第一時間就來到了萬葬坑進入了秘道,然而,卻在這一關處,停住了。”

  “他進不去。”

  “而他知道,能開啟機關的人,是君錦之之子。可君錦之之子怎麼會聽他擺布呢?”

  “那麼,僅剩下最後一個人,他的妻子,也就是——本公主了。”

  火光微微跳動著,照不亮這被籠罩的黑暗。

  我莫名想起一句話——萬事皆有因果。

  七年前,當宋郎生還只是我的大哥哥,曾在考我《三字經》與《百家姓》時,自個兒倒說錯了詞。

  我還笑話他,連《百家姓》也不會背,還想考狀元呢。

  大哥哥鬱悶的說,都是他爹不好,小時候教了他一個錯誤的版本,這麼多年時常都沒能掰回習慣來。

  那時我還小,對大哥哥充滿了新奇,便讓他誦了一遍同我聽。

  誰曾想當年少年少女的嬉戲玩鬧,會成為多年後一個秘地機關的鑰匙呢?

  “武娉婷”沒有因為我的這句話而訝異,她沉靜的看著我,火光將她拉出一個猶如鬼魅般的倒影,“你知道?”

  “是,我知道,”我沒有否認,“而且,風離應當是篤定我知道,才不惜步步為營,讓我走到這兒來。”

  總會和采蜜透露心事的小襄儀,又豈會不把大哥哥背錯《百家姓》這趣事說道說道呢?采蜜是風離的人,風離知曉後,才會把算盤打在我的身上。

  我木然的望著那一面冰冷的石牆,“我想鳳梨千算萬算只算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由始至終,都對前朝的秘密不感興趣,所以不會打開這扇石門。”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視線移回到“武娉婷”身上,“你說,他若得知我打算將這裡夷為平地,會否就願意自動現身了呢?”

  “他若得知,”但聽她低聲而笑,“今夜,應當便不會再讓公主活著離開這秘道了吧。”

  話音未落,阿右驀然將劍舉到她的頸邊,可她卻未有躲避,面上也未有一絲殺氣,只是握著摺扇晃了晃說,“殺了我,風離可就收不到公主的禮物了。”

  “唉。”我今夜說了太多的話,頗感疲憊,“本公主比較喜歡那種在攤牌的時候說一點點就能互相坦誠陰謀的敵人呢。怎麼就老裝糊塗呢?今晚一出發時我就說了,要見鳳梨,兩手空空很是不好,那可是見面禮呢。何謂見面禮?監國公主一言九鼎,若是沒有見到面,又豈會送出這份禮呢?”

  我揚起唇,“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呢?武姑娘……喔,不,或許當喚一聲……風離公子?”

  空氣中凝了一瞬。

  繼而是輕輕的笑聲響在空蕩的地道里,笑聲其實並不可怖,客觀來說,還是個很好聽的聲音,只不過,是男人的聲音。

  “既是襄儀公主的大禮,在下便笑納了!”

  第四十章

  火光所投映的黑影,慢慢在石牆上拉長,詭異得仿似妖魔鬼魅。

  像是整個人都被撐起般,原本女子姣好的面孔漸漸破裂開來。

  我以為只是易容術罷了,若非親眼所見,怎麼敢相信一個女子身形的人能夠在頃刻變得挺拔起來?

  眼前這張男人的臉,透著稜角分明的冷峻,他緩緩勾起嘴角,“頭一回見縮骨功?”

  我頗有些心驚肉跳。

  昔日聽宋郎生提過,少林寺有種武功,能隨心所欲的收縮筋肉,將骨骼重疊收攏,全身收放自如,未曾想,風離竟能煉成如此神功。

  我不動聲色的攏了攏袖,“果然令人大開眼界,佩服佩服。”

  “令在下佩服的當屬公主才是,”風離客氣的笑了笑,“好一個將計就計,不知是如何猜到我就是風離呢?”

  我沉吟了一下,道:“從你推動那塊‘趙’字樁開始,我就開始起了疑心。這石牆任誰看來都是機關重重,未有商議便輕易觸碰,只能說明你對避開機關十分有把握。因此當箭she出,見你避的比我的影衛還要輕鬆時,我便想,你定然已是來過此處了。你既然來過,又故意推動‘趙’字樁,便是想讓我明白開啟這石牆並非按照百家姓的順序,欲誘我想起另一種背法。如此謀算人心,與我所知的風離,恰恰不謀而合。”

  他微微頷首,“那不能說明我便是風離本人啊。”

  我道:“我們初進這秘道時,塵埃瀰漫,腳下積土極厚,說明,在當年風離開啟石牆失敗後,這麼多年,都沒有人再度來過此處。”

  “那又如何?”

  我道:“這衣冠冢之下有秘道亦有機關,任誰看了都難免猜測裡頭是否藏著奇珍異寶。人呢,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尤其對於一個朝夕就能改變命運的誘惑,世人又有幾個抵擋的住?如果未曾來過倒也罷,若是來了,卻又無功而返,總會有哪天還會想再來一窺究竟或是碰碰運氣,這才是人性。”

  風離露出深以為然的神情。

  “風離公子應當比我更洞悉人性,越是洞悉就越多疑,對一個多疑的人來說,在挖掘秘密時就更難信任身邊之人,所以我想,當年你應當是孤身前來,唔,即便帶了幫手,出了秘道也定要滅口才會安心。”

  風離不置可否的一笑,“看來公主殿下是篤定了在下今夜必會現身於此。”

  我聳了聳肩,還以一笑,“我也只不過是胡亂猜測罷了,猜錯了,並沒有什麼損失啊。”

  聽到這兒,風離臉上保持的笑意逐漸斂去,道:“此時此刻公主若是不戳破,在下並非會萌生加害之意,只可惜……”他的“惜”字方落,身形乍然一晃,只聽“叮”的一聲脆響,那原還架在他頸邊的長劍竟讓他彈指震開,劍身落地的那一刻,人影幻化如華,不待我側退一步,掌刀便襲掠至我跟前,勢如水火,不容置疑!

  饒是我早已做好了準備,也從未見過如此詭譎無雙的功夫!

  電光石火的瞬間,那近在咫尺之掌卻堪堪停在了眼前。

  有人握住了風離的手,僅僅一握,生生攔下了這滔天煞氣。

  能夠在須臾間擋下一個武林高手的殺招,本公主自然萬萬沒有這番本事。

  那麼,只可能是在這石洞中的第三人——阿右了。

  風離轉頭看向阿右,他張了張口,只 “呵”了一聲,五指剎那一彎,轉為凌厲掌招,以招招奪命之勢劈向阿右,而阿右臉色未變,既不閃退亦未攻擊,她看的清楚,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兩人就過了數百招!

  不論風離是想聲東擊西,亦或是真的向阿右發起攻勢,阿右皆一招一式皆擋了下來。

  她或許擋的並不輕鬆,卻猶如銅牆鐵壁般橫在中間,讓風離無法再更逼近我一步!

  他二人越斗越快,但聽“砰”的一聲對掌,二人各倒退一步,方才收勢停手。

  風離眸光微動,“一個小小的影衛,功夫竟——”

  我不自覺嘆了口氣,“要是身邊不留一兩個高手,本公主又豈會輕易約見風公子呢?”

  半年前,我在明鑑司與主事陶淵索要影衛時,陶淵便道:“既是公主開的金口,在下本不敢懈怠,然明鑑司影衛雖多,可若有人如今日在畫舫般雇起江湖一流高手群而攻之,未見得能護公主周全。除非是……”

  “除非?”

  “除非是本司副主事紀南悠,她的武功造詣可謂上層,這十多年來護衛聖上從未出過半分差池……只不過,她是聖上欽定的下任主事,如今此等時節若讓她親自保護公主,不知她會否……”

  彼時我正想表達“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卻聽到身後一個女子道:“我來。”

  回過頭,那女子灰衣素素,佩刀在身,“我來保護公主。”

  後來,她在隨我離開明鑑司時,我道:“本宮的影衛越是強大,敵手就越會防範戒備;出了這扇門,守在本宮身邊,你就不能再當自己是明鑑司副主事了,明白麼?”

  她輕聲一笑,“阿右明白。”

  此時此刻,風離僅距我們不過三步之遙,他陰測測的站在對面,目光自我臉上掠過, “公主以為覓得高手相助,便能勝過我麼?”

  我稍稍一怔,但見他唇角微勾,攬袖如疾風,儼然又要發起一輪攻勢的架勢。

  只可惜,身未動卻已止,他甚至沒能邁出一步,就癱了足半跪在地,待他幡然醒悟,猛地抬頭,用近乎驚悚的眼神望著我:“你——竟下了毒?”

  我慢慢道:“如風公子所言,我不至於天真到用一個影衛出奇制勝……”

  風離單手撐牆,試圖站起身來,“何時?”

  “今日在湖心亭飲茶時……”

  “那茶我一口未飲……”

  “今早暖爐里所焚之香,”我平平道,“摻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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