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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三個月後,她將忘掉了那個吻,將忘掉那個比她生命更為重要的人,喜歡上了另外一個男子。
她更不會知道,命運轉輪迴,兩年後的今天,記憶盡失的她會陷入陷阱,而那個人再度猶如天降,令她想起了這麼多這麼多寶貴的曾經。
所以她踮起腳尖,用盡全力去吻他。
所以,當兩個吻重疊在一起的時候,她對自己說:眼前這個人,上天入地,絕對,絕對不會再分開了。
第三十二章
再催人淚下的過去,憶完了還得重回歸現實。
伴著楓葉,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強親了駙馬,那場面本不可謂不唯美,可當我鬆開他的脖子時,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脖子不酸?”
是的,這就是兩年前噼里啪啦說要與我同生共死的那位。
“我,不過是恢復了我們曾經的記憶,稍稍有點感觸罷了……”
宋郎生這才有些緊張的模樣,“都想起來了?”
我微微偏頭,“至少想到你熱淚盈眶的對我說,‘那、就、一、起、死’……唉,原來你如此心儀本公主,當真意外的很吶……”
“哦。”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像是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怪笑,“彼時我還當你無藥可醫,心想滿足你的夙願就當行善,誰知你中的疫毒只是似其症不致其命……”
他這前半句本聽的我氣不打一處來,正想修理他一頓,後半句倒讓我思緒回歸正軌:“你是說,我中的疫毒是假的?”
宋郎生點了點頭,“我們派了許多人馬卻怎麼都找不到你說的青姑,或許,她是有意救你一命,至於理由,無從得知。”
我瞭然,“那煦方……”
宋郎生奇道:“什麼煦方?”
我心中一怔。莫非,我當時沒有把煦方的事告訴他?
再一琢磨也是,那畢竟是險些紅杏出牆的歲月,後來峰迴路轉,眼見宋郎生的芳心終於要騙到手了,要是讓他知道他在苦苦尋我的那段時日頭頂上有些綠……咳,我豈會蠢到自己給自己挖坑的道理?
見宋郎生狐疑的盯著我,我掙扎了一番還是遵循了我原本的意願——繼續隱瞞,“我只是忽然想起,去年我不是失憶期間就住在那陳家村嘛,或許那時你有沒有見過煦方,誒,可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有點巧合……”
宋郎生好整以暇的看著我繼續扯。
我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我餓了。”
宋郎生繼續保持雙臂抱胸的姿勢巋然不動。
我想起了我腹部受了刀傷,急中生智,想要掀開衣服給駙馬看博同情。奈何這宮女服是套頭款,需得從衣襟解起,宋郎生見我是要脫衣服的架勢,漲紅了臉,倒退兩步:“光天化日之下,你怎麼想要做那種事……”
無視他,繼續解。
宋郎生見我不似說笑,忙又上前握住我,“我知道你剛恢復記憶,有些情難自禁也是情有可原,但畢竟這兒是荒郊野嶺,再怎麼樣都要克制住!”
“……”
我低著頭看著他握著我的手繼續解扣子。
餵……其實我的手已經停下了好嗎。
正當他想要湊上來吻我時,我掀起了肚皮上的衣料,說:“看,我受傷了。”
宋郎生:“……”
我:“稍微動一下肯定又要流血了。”
宋郎生替我把衣服穿整好,很不高興的瞪著我。
我:“你怎麼都不擔心?”
宋郎生漲紅的臉色未褪:“不是結痂了?有什麼好擔心?”
我:“你就是不心疼我!”
宋郎生:“我沒有。”
“就有,你方才的表情明明就不是心疼的表情!”
“……”
於是我很成功的把話題從煦方轉為心疼了。
宋郎生嫌我羅嗦,摟著我一個縱身就躍出了陷阱。我稍稍站定,自洞口往下看了看深度,“你如今居然已經可以不借繩子直接蹦上來了,輕功突飛猛進啊。”
“如今?突飛猛進?”
是了,這個傻瓜還一直將我誤認為采蜜。
若他發現一直以來陰陽兩隔的初戀居然是我,不知作何反應?會否追悔莫及的抱住我說“是你,是你,我怎麼會這麼蠢連你都沒認出來?”
我甜滋滋的看著駙馬,“你十七八歲的時候辦不到的吧?好啦,其實我就是……”
“誰說我辦不到的?”宋郎生道:“這點高度,我十六歲的時候輕功便能做到了。”
我斜睨:“騙人。”
他將秀致的眉毛一展,“何需騙你?當年采蜜也和你一般跌進這坑裡了,我還故意誆她我救不了她,需下山找繩索,後來就在上頭看她在下面干著急大半夜,最後才救她出來,她竟都沒發現還對我感激涕零,想一想,是傻的有些可愛。”
“……”
現下恨的牙痒痒是怎麼個情況?
我篤定如實現在告訴他我乃采蜜,他下一句保准跟著:“所以你意思是你在同一個坑跌過兩次?”
宋郎生見我滿腹打鼓的樣子,牽起我的手,道:“不是餓了,還不走?”
我瞪著他:“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人,你覺著好玩,你可想過人家小姑娘在下頭呆著快要被嚇死了?”
宋郎生奇怪:“你生什麼氣?”
“因為你這樣很過分,你如此待她,誰曉得會如何對我?”
宋郎生,“你和她又不一樣。”
聽他這樣說,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有什麼不一樣?”
“你是你,她是她。”
我停下腳步,“什麼叫‘我是我,她是她’,同樣是喜歡,在你心中還分什麼三六九等麼?”
宋郎生頗有些無奈的看著我,“公主怎麼忽然對這種無聊的事斤斤計較起來了?”
“何謂無聊之事?”我越聽越氣,口不擇言,“在你心裡我和另外一個女子有全然不同的對待方式和喜歡程度,你覺得我要開心還是歡喜?”
是的,此時我已忘記我就是采蜜了。
宋郎生約莫被我的話刺的有些不痛快,“你明知她已不在這個世上了,和她比這個有意思嗎?”
“那你說,”我與他嗆起話來,“若她還活著並且忽然出現在你的面前,你待如何?”
是的,我正在與自己吃醋。
宋郎生冷笑說,“既然這樣,我問你,若煦方並未失憶,不曾負你,而你恢復了我們的記憶後,是會選擇與他遠走高飛,還是與我破鏡重圓?”
這個問題倒是讓我呆了呆。
那樣依賴煦方的和風,若是在與煦方歸園廝守的歲月里漸漸想起了這些與駙馬的過往,她會如何?
我只不過是嘗試想了想,心底頭就仿佛像是被澆了醋一般,又是酸楚又是冰涼。
他見我不答,倏然放開了我的手,背對著我,說:“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我知道是自己過分了些,伸手揪住他的袖子,他揮開,我繼續扯,最後他不理我索性掉頭就走,我心中也有氣,偏偏不跟上去,偏不信他會丟下我不管。
他走出了一步兩步,待到第十步,果然停了下來,回頭看我。
不知怎地,看他如此這般,我心底的氣莫名其妙的消了一大半。
他折返回來走到我跟前,也不吭聲,伸出手示意讓我牽。
我裝傻不動。
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一把拉起我往前走,這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
到最後,他終於忍無可忍,道:“公主無理取鬧起來當真是不可理喻。”
我心知理虧,嘴上卻不願意討饒,“誰讓你不回答我的假設……”
宋郎生停了下來,轉頭看我,我感覺到我的眼睛眼睛濕濕的快要滴出水來了,可他板著臉不為所動,道:“公主不覺得那種假設很是愚蠢麼?”
我心中咯噔一聲,“愚蠢?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你會拋棄我和她走?”
“當然……”宋郎生目光炯炯地說,“得先看看她如今生的是什麼模樣!”
我懵了,“哈?”
宋郎生無比認真地說:“我與她也有七八年未見,若她腸肥腦滿或是尖嘴猴腮,我豈會拋棄公主而選擇她呢?”
我:“……宋郎生我們現在是在吵架,請你嚴肅點好麼?”
宋郎生眉頭蹙的更深了,“我說的這才是現實問題。”
我:“……那若是她生的花容月貌傾國傾城呢?”
宋郎生,“那鐵然是冒充的。”
……
我:“……若她生的比我貌美,比我好看呢?”
宋郎生理所當然地道:“那就瞞著公主在外頭養她暖床不就好了。”
我:“……”
此時此刻,什麼對大哥哥的仰慕情懷,什麼為駙馬的自我奉獻精神,統統拋到九霄雲外。
我咬牙切齒道:“你若當真在外頭與采蜜重逢,我一定把她大卸八塊!”
……不知這可否算是自我詛咒?
宋郎生不甘示弱地道:“公主若當真有好好暖我的床,我又豈會捨近求遠!”
我:“……”
兩人蹬鼻子上臉,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到最後,他先揚起了嘴角,繃著很久的臉終於舒展開來,瞅著我淺淺的樂呵起來,那樣子,哪還是什麼俊朗無雙月白風清的大慶駙馬?
我股起腮幫子,“很好玩嗎?”
“你吃醋的樣子很是好玩。“
“……”
看我的樣子好像在看一隻炸毛的家養貓,卻沒有繼續挑逗,而是順毛一般摸了摸我的腦袋,我氣的直跺他的腳,心情不知怎地就莫名好起來了。
只是眼見日照當頭,臨近玉龍山莊,看到前方不遠處黑壓壓的立了一群人,方不由自主的停下步伐來。
這一刻,我才驟然想起即將面臨的血雨腥風。
要面對的人,有康王,有太子弟弟,還有陸陵君。
那種烏雲壓頂的陰霾,再也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