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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郎生扭過頭:“強詞奪理。”

  月色映耀下,宋郎生的眉角間流

  露著不悅之色,他這樣的人,率性特立,本當從容不迫,何曾這般蠻不講理?

  我伸手掰過他的頭,讓他直視我:“駙馬,從我失憶被你找著,到現在,足有三個月了吧。”

  宋郎生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你可知,我對於過去的我,最大的感受是什麼嗎?”

  宋郎生面露疑色。

  我說:“厭惡。”

  宋郎生微微一愣。

  我認真地道:“我真的真的很厭惡襄儀公主。厭惡她仗勢欺人,厭惡她劣跡斑斑,厭惡她面首如雲。我完全不願、不敢相信,我就是她。當你和我說,我強迫你做駙馬,利用你的家族威脅你,你可知我心裡在想什麼嗎?我想離開,想逃的遠遠的,我甚至想,還不如失憶一輩子,在別的地方杵著也比成為她強。”

  “公主並非那種人。”

  宋郎生望著我,我回望向他清澈的雙眼,一時之間,心裡的感觸很難描述。

  我道:“我是何等人,其實,你也不了解,是麼?”

  宋郎生又怔了。

  我問:“你此前說起關於我的一些事,統統都是真的,不是嗎?雖然……嗯,雖然你的確有不少事瞞著我,或許……是一些你待我的不好的往事,你不願提,但是,至少我可以從駙馬身上感受到對我的關心,讓我覺得……我應該並非傳聞的那般毫無可取之處。所以我想盡我的力,把府里的那些什麼面首啊什麼謠言啊全部打理乾淨,這樣說,你還不明白?”

  宋郎生愣了下,一雙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公主不是失去記憶,對周圍所有都感到陌生麼?”

  我展眉道:“人與人之間最早不都是從陌生開始的麼?正如我現在對著你就沒那麼生疏沒那麼戒備了……”

  宋郎生瞥了我一眼,道:“敢情你對我一直都戒備著……”

  我訕訕笑了笑:“現下這不是重點,誠然相較我昔日的哀樂,還是今後的喜怒更為重要,既然我們要一直呆一起,就應該……”

  宋郎生打斷:“你說什麼?”

  “什麼什麼?”

  “你說……”宋郎生有些結巴,“我們一直在一起?”

  我奇道:“廢話,你是駙馬,你不和公主在一起,難道還想和府上的面首在一起不成?”

  >  濃墨一般的雲朵遮住的月牙兒,四周忽然黑漆漆起來,等雲霧飄過,又見那副雲淡風輕的神情,我說:“說了這麼多,可以放我走了吧?”

  宋郎生沒答話。

  我餵了幾聲,他才道:“公主躲在國子監里,朝中諸事又作何打算?”

  我道:“這離咱府就半個時辰馬程,我一有空就回去看看,不過數日,應對付的來。”

  宋郎生道:“既然公主決定了,我亦不再相勸。”

  說完一個縱身消失在黑夜中了。

  我僵硬的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有種想要撓頭的衝動——你這失魂落魄的是個怎麼回事啊回去的路我不認得啊駙馬會出事的。

  於是,果真出事了。

  就在我四顧晃悠七拐八拐,指望能繞回陸陵君的寢間之際,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背後道:“你是哪個院的監生?吉禮時辰怎會在此處逗留?”

  看來是撞上國子監的巡查博士了。

  我的下意識反應是拔腿就跑,直跑了一大段路,驚動了全院人我才恍然,其實我不妨同那人表明我的身份來著。

  最終造成是結果就是隨處可見人打著燈籠搜查,不時聽人嚷嚷“有刺客混入國子監來”“速速查辦”之類的話語。

  我險險躲到某間空房裡,不由思索,堂堂公主被一個闖入公主府的刺客帶到國子監來又被誤認成刺客,真是人生堪比戲台婀娜多姿。

  戲本里的角兒在總會在各種危難關頭逢凶化吉,就在我思考我是不是有這個命時,忽聽門外有人道:“祭酒大人,要否讓人先查探屋中有無刺客?”

  我心下一緊,但聽一個清清靜靜的聲音:“無妨,若真是刺客,倒不至愚到擅闖敬一亭廂房來,你們先下去吧。”

  “是。”

  我發覺此刻已遲避無可避,只聞咿呀一聲門響,有人跨門而入,然後……剛好與站在房中的我四目相對。

  嚴格來講是面面相覷,這確是個水深火熱的場景。

  我借著月光仔細望去,但見此人在涼風中站的筆直,一聲清華之氣仿若可以禦寒,寧如謫仙。

  謫仙只怔一瞬後氣定神閒的安上門,點亮屋中油燈,朝我笑了一笑,聲音如幽蘭般清淨:“又有什麼風,把公主殿下您給吹來了?”

  我咽了咽口水,不確定地道:“衛……清衡?”

  他輕聲笑笑,笑的良善,“不過一年未見,公主莫還認不出我了?”

  我腦中划過陸陵君的一句話:他在公主及笄前任公主少師,僅在公主府呆上半年,出來後便直任內閣學士,如今更兼國子監祭酒。

  衛清衡,不想竟是此等人物。

  第十三章

  如此風華之人倘若做過我的面首,當心存忌恨才是,然瞅他態度倒是良善,且道……一年未見?豈非在我失蹤之前還與他見過面?

  衛清衡見我杵著,笑笑:“怎麼傻愣愣的?方才外邊那麼大動靜,該不會是你惹出來的吧?”

  他的語氣委實……不像是一個臣子對監國公主所言。

  我就近揀了個紅木凳坐下,問:“是否又給你添麻煩了?”

  衛清衡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直截了當:“這回,要我幫你什麼?不妨說說看。”

  這回?這麼說我過去時常找他,應是可信之人。我道:“我想在國子監查證一些事。”

  衛清衡饒有興致的瞧了我一眼,“是國事還是私事?私事不偏幫,國事需慎重。”

  我微微訝然,旋即道:“是關於方雅臣的。”

  衛清衡噢了一聲,“那應是國事了。”

  我又怔住。

  方雅臣曾為我的面首,怎麼看都是私里暗頭的事,何以他就斷言此乃國事?

  衛清衡垂眼道:“他和韓斐那檔子問題,也是該解決了。”

  誒?莫非他知道韓方二人此前有過什麼嫌隙?話說,我能否直接問他啊。

  衛清衡道:“如此,公主便以廣文館監生之名暫留,除方雅臣,其餘幾位博士都不曾睹過公主,無甚大礙。最不慣公主的司業王大人告老還鄉了,我明日會交待下去,但凡認識公主的,權且無視,公主亦非頭一遭體驗國子監生活了,東廂那處的寢房還給你留著,一切照舊,如何?”

  他一大溜子串下來面面俱到,倒把我噎的啞口無言,衛清衡將眼帘稍微抬了抬,“怎麼?”

  “沒,就是覺得似乎沒我什麼好操心的了。”

  衛清衡露出了一星兒笑:“不過,這屆廣文館的監生都是各地進士佼佼者,不乏資質頗佳之材,公主不妨稍加留意。”

  我道:“啊?”話說,他這是在暗示我……可以挑幾個拿來做面首麼?

  他道:“有幾人若在參試榜上有名,進了朝廷,會是廉政黨林中的新棟樑。公主替太子甄選栽培,自是有益無害。”

  我:“……”

  自、自當上這公主以來,遇到匪夷所思之事過於頻繁,以至於現下難得撞上個正經人,倒襯託了本公主滿腦子不利索了。

  我把他前頭的言行舉止放心上過了一遍,醞釀出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道:“一想都這麼許久未見,上回見面時是個什麼光景,呵呵,還記得吧?”

  衛清衡笑了一笑:“當日公主為了給駙馬爺做壽,足足在我這學了三個月水墨畫,後來駙馬可還中意?”

  我道:“啊……那、那是自然。”

  怎麼我曾經如此用心的為駙馬準備壽禮?這……究竟要喜歡到何種程度啊?

  衛清衡又說:“雖說公主筆觸尚不厚實,意境倒是到了,比起多年前描了那幅人像圖讓我幫著找什麼大哥哥,是好上許多。”

  我心頭一跳,“多年前?”大哥哥?

  衛清衡道:“嗯,這番說來那幅畫還一直擱我這兒,後來公主嫁了人,也未再提及此事……”

  “現在在這兒?”我激動的一拍桌子,“能否拿出來給我看看?”

  衛清衡見我如此反應,不覺一怔,隨即起身在桌後陶缸的畫卷中淘了淘,不過多時揀了一捲紙遞給我,笑道:“公主該不會一直都不記得這畫是放在這兒了吧?”

  我迫不及待接過展畫,直見畫中所繪,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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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畫的是人是鬼啊?”

  衛清衡道:“勉強算得上是人畫符吧。”

  我惆悵的看著那令人悚然的畫,大哥哥若真生成這副模樣,只能說明我小時候是個極為注重內涵的人……

  衛清衡淡淡笑道:“公主就是拿著這讓我務必尋到此人,我當時甚至想過要否收拾好細軟連夜逃出京城……”

  我尷尬的撓了撓頭:“那還真是委屈你了。”

  衛清衡點點頭:“幸而公主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學生。”他從衣櫃中拿了件監生儒衫,掛在椅背上,“今夜先在這兒歇著,我現在要出去處理你的爛攤子,晚些會回隔壁廂房住一宿,有什麼急事可以准許你不敲門,明日換了這身衣衫,就算正式的國子監生了。”

  我抬袖行禮道:“謹遵祭酒大人命。”

  衛清衡嗤笑的說了句“你啊你”就披著外袍出去了,我瞧著他挺拔的背影,不覺感慨此人真是極好相處,言談舉止得體大方,應是胸有丘壑之輩。當然也可以放下心裡的一塊大石,他過往果然是貨真價實的公主少師,面首這種謬論安放在他身上還真是辱沒了。

  畫還攤擺在桌上,我正準備捲起做個留念,卻突地頓住手。

  我說,這畫中人的眼神怎麼那麼熟悉?越瞅越神似誰來著?

  我歪頭琢磨了好一陣子,還是沒琢磨出個所以然,索性拾掇拾掇熄燈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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