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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緩緩走下,一步一步腳步聲極重,來到趙首輔跟前,道:“楊睿林是你趙閣老一手舉薦之人,今日你若處理不妥,何使百官知悉你趙首輔至公無私的宰輔襟袍!”

  滿朝文武聞言終於齊齊跪下,齊齊顫聲道:“求公主息怒。”

  我默默將袖中不住發顫的雙手負於背後,然後,朝由始至終都氣定神閒的宋郎生綻出了一絲微笑。

  (註:改稻為桑乃是大明王朝嘉靖年間的國策,由於本文用的是明制,借用下這段小事。明朝推崇此國策之人乃是嚴嵩嚴黨,大家如果熟悉那段歷史也許會發現,本文的趙庚年首輔,就相當於嚴嵩。嚴嵩的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大惡官,某些時候,也是無可奈何。這些,後面還會提到~咳,這種治國部分希望大家看起來不要太吃力~我也盡力簡寫點喔~~麼麼~)

  第十一章

  我維持著那盛氣凌人的姿勢看著眾臣哆哆嗦嗦的身影。

  直到太子道:“今日就先退朝吧,滋事改日再議。”

  拖沓了許久後,趙首輔山呼千歲,百官也跟著大呼起來,待我和太子拂袖一走,眾官才紛紛下殿而去,太子繞過拐角轉身笑道:“皇姐,方才你那氣勢威振不凡啊,連我都給唬住……”

  我在迴廊下收了腳步,叫住他:“太子弟弟,你過來一下……”

  太子疑惑退回步伐,我一把揪住他的袖子,“沒大事,就是腿軟了,讓我撐一撐……”

  太子:“……”

  等到僵硬的四肢恢復點氣力,我那如篩子般抖個不停的才止過勁來。

  還好得以瞞天過海。

  萬幸事先早有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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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起早宋郎生給了我一沓紙。

  我瞅這每張紙上都繪有一個人像,並用小楷註明此人姓名官職及性情特質,“這是?”

  宋郎生道:“早朝的官員大抵都在此,公主將此記熟,可在朝會上一一認出,不易出錯。”

  我恍然道:“這是你畫的?”

  宋郎生負手而立:“不錯。”

  我道:“畫的真醜。”

  由於背對著我,我瞧不見他的反應。

  我又道:“你居然還把你自己給畫上了,拜託我難道連你也認不出麼……”

  還是不曉得他是何神情。

  我繼續說:“話說回來你是如何繪出你自己的?莫非你平日躲屋裡就是偷照鏡子來著?還是說你在畫此像時摟著面鏡子照著畫的?嘖嘖……”

  宋郎生轉身把那疊紙奪走信步離開,我只得跟著後頭道:“好好好,駙馬你筆工上乘惟妙惟肖……”

  這倒是句大實話。

  這些畫像雖比不上什麼大家名品,至少神形皆足,想來若是看過一眼待見真人一瞅一個準,我趁早膳時笑吟吟看,只到末尾愣了片刻:“此人……”

  宋郎生探頭瞄了一眼,道:“此人乃是十三道監察御史,名叫楊睿林,有何問題?”

  我嘴中有些發苦地道

  :“竟是御史言官,這下麻煩可大了……”遂將路上撞倒老爺爺一事簡單的說了一遍。宋郎生聽罷問:“公主沒認出他,他可認出了公主?”

  我回憶了一下,道:“現下想想那時他起先是破口大罵,待看清我的臉確是噤了聲,然我當時光顧著道歉,沒注意到不妥……”

  宋郎生擱下飯碗,起身道:“公主,隨我來書房一趟。”

  到了書房,他指著書桌上散落著的奏疏問:“這些可是太子差人送來給公主過目的?”

  我點了點頭。

  宋郎生想了想,向我微微躬身:“不知公主可否讓我一閱?”

  我忙點頭答應,又說:“多大的事,何必行這種禮,你這樣我慎得慌……”

  宋郎生看著奏疏道:“這本是越權,有時依矩行事方不會出紕漏。”

  我聽的怪不是滋味,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宋郎生看了一輪,最後揀了其中一份楊睿林“改稻為桑”的奏疏,說:“這份東西只怕楊睿林是想不出的,他是趙閣老的人,此策應是趙庚年的意思,然而趙庚年的奏疏卻對此策隻字未提,反倒讓個不起眼的御史去說,想來欲要在朝上給太子殿下和你一個措手不及,加之公主你未認出楊睿林一事,不論趙庚年有否起疑,都免不了對你的試探之心。”

  每每宋郎生滔滔不絕的說起這些朝中破事我都聽的懸乎,這次更是被繞的可以,只得問:“你的意思是,一會兒早朝,趙庚年會有心讓楊睿林為難我?”

  宋郎生點頭:“並非沒可能。”

  我冷汗涔涔,“我記憶盡失,他若問起那些朝廷要事,我回答不利索,不就露陷了?”

  宋郎生微挑眉:“公主對‘改稻為桑’一事,有何看法?”

  “問我?我……我可什麼都忘個乾淨……”

  宋郎生說:“不妨說說看。”

  他這樣問,分明我有心考我,我揉了揉隱隱跳突的額角,“我……覺著不大靠譜。現今這個時期,天災人禍不斷,溫飽尚未解決,還指望發展什麼絲綢業充盈國庫……”

  宋郎生臉露笑意,示意我繼續說。

  我硬著頭皮道:“除非等大慶海軍剿平了為禍東南的倭寇,肅清海路,打通與西域諸番往來的絲綢之路,那時將一半農田改為桑田,帶動絲織、棉紡、水陸運輸等行業發展,才是項真正意義上的有用國策,這些事總歸是要循序漸進,事緩則圓嘛。”

  <

  br>  宋郎生抬眼向我眼中瞧了瞧,把奏疏朝書桌上一放,道:“看來是我多慮了。公主你這個腦子就算把我給忘了,都忘不了這些治國之道。”

  我揪住他的袖子,說:“你都沒說我說的對不對,一會這麼說行麼?”

  宋郎生嘴角微揚,揚起的嘴角噙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公主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找回襄儀公主所屬的氣勢,就沒人能算計的了你。”

  駙馬爺拋下這句看去高深莫測實則有說等於沒說的話就走了。直到朝上楊睿林當真沖我發難,我才一個激靈虛張聲勢的豁出去了。好在,沒砸了場子,雖說被嚇的身子有些虛。

  太子扶著我走:“好在皇姐來了個下馬威,昨兒我還顧慮如何駁了趙庚年這改稻為桑之策呢。”

  我抑鬱的嘆道:“算是兵行險招了,雖解了眼前之困,得罪那姓趙的,後患無窮。”說完我這才反應過來,太子昨日就看出趙庚年的主意,看來他這小腦瓜子不可小覷啊。

  太子道:“我本來還指望舅舅能幫忙說句話,誰曉得他那漿糊似的外表還藏著一顆同樣的心——膩膩歪歪,哪好沾往哪沾。”

  我笑出聲來,揪著太子的臉扭啊扭:“什麼叫漿糊的外貌,虧你還是東宮之首,這般口無遮攔。”

  這個捏臉動作渾然天成,做完以後我愣住,太子也愣了愣,隨即笑了開來:“皇姐你……好久沒這樣捏我了,以往我還總怕這張臉被你捏出毛病來。”

  我訕訕收手,轉移話題道:“父皇近日身子如何了?”

  太子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大多時候昏昏沉沉,偶爾醒來也只能靠在床上說幾句話,有時說要看奏摺,我也只能挑著給,太醫說他尚未調養好,不可操勞過度。”

  我攏了攏袖子道:“自你被冊封,父皇的病就時好時壞,一直這麼吊著也不是個事,就不能換換太醫麼?這太醫院的幾個老臣,求的是安生保命,用的藥亦是安分保守,總是不能根治頑疾的。”

  太子酸著一張臉道:“換太醫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好了固然好,若是用錯了藥……總之母后定是萬萬不肯的,要不,皇姐再去看看父皇,順便同母后說說?”

  我可不願意去。

  失憶以來,我總共就去父皇寢宮探望他兩次,兩次都撞上母后,兩次都被我那母后弄的神經兮兮。

  看來宋郎生說的不錯,襄儀公主天不怕地不怕連皇上都可以無視,惟獨有些懼母。本來失憶了誰都認不出,應是無知者無懼的統統無視吧,結果一瞅母后那張淡然到極點的臉,手持佛珠念念有詞,我整個人都有些罩不住,最後還邀我陪她到佛堂跪一個時辰為父皇祈福,福祈沒祈到沒我是不曉得,總之和母后與佛像呆一塊,也離往生不遠了。

  我露出觀音般良善的神情對太子道:“還是你去吧,你是太子,母后應該比較聽你的話。”

  太子看了看天空:“天色不早,我猛然想起我還有許多政務未處理,先走一步……”

  早朝剛結束啊皇弟。

  他走出兩步又退了回來:“還有韓斐一事,速戰速決,皇姐你懂得……”

  我:“……”

  回到公主府我躊躇了約莫大半日還是換了身男裝出去了,我心中生了一計,橫豎是得見見那個陸陵君。這種日子這個時辰國子監也沒甚麼事,去嶽麓茶館蹲點沒準還能遇上他。

  可當我真在嶽麓茶館喝了兩壺龍井聽了一場子說書還沒遇著人,這心才有些堵的慌。

  看來還是得另尋目標才能打入國子監內部啊。

  於是等我再溫溫吞吞的晃回去,敲開公主府的後門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道:“白兄?”

  我一時沒轉過彎,回頭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咯噔一下,這傢伙怎地忽然冒出來了?

  陸陵君用一雙疑竇重重的眼看著我跨入府門的腳,道:“何以白兄會……在此?”

  這個問題的確很難回答。我乾笑反問:“陸兄又為何會在這裡?”

  陸陵君道:“方才我在不遠處看見一人身影像極白兄,便跟了過來想打聲招呼,果然沒有認錯人,只是白兄為何在此?又是為何要從後門進公主府?”

  我站在門邊不知如何作答,陸陵君眨著眼上下打量我,突然神情大變,顫著手指著我問:“你……你是公主……”

  我嘆了一嘆,終究是瞞他不過啊。

  “……的新男寵麼?”

  我:“……”

  陸陵君流露完全醒悟的神情:“難怪白兄說家住京城卻不是讀書人,又難怪每每說起公主白兄如此有興致,原來你是替公主打聽她在外的名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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