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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茫茫然看著他,這又和駙馬扯上什麼關係了?但見他背過身,負手而立,語氣凝重:“既然這一天早晚要來,到了晚上公主差人來囑咐一聲便是。”

  我:“……”

  乖乖,我竟忘了他現在的身份是公主面首,所以他以為我專程跑來想請他做……那種事嗎?果真是天大的冤枉,這韓斐儀表堂堂怎地思想如此不純潔?以及,他這一副忍辱負重的姿勢又是怎麼回事?就算我真是要找他那啥,千算萬算吃虧的都是本公主吧!

  我努力將自己的心態調回平衡點,揉額道:“我想韓公子是誤會了,我若貪圖韓公子的……咳,我若對韓公子心懷不軌,也不至於等到今日才下手。”這話聽起來真真是彆扭的緊,好在從他方才的話中隱約察覺到我尚未把他怎麼樣……是以他還是清白之身,想來洽談起來也會稍作容易。

  韓斐看我沒有染指他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道:“不知公主找在下所謂何事?”

  我憋屈的吐了吐氣,把今日在宮裡與太子商議的監察使人選一事簡略的提了提,順帶修飾了一番太子對他寄予的厚望,只等著他點個頭這事便算了了。

  我說完後一時寂寂,韓斐蹙著眉愣是不吭聲。

  我忍不住問:“韓公子不

  願意?”

  韓斐似在沉思,思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說話,我問:“你在想什麼呢?”

  他抬頭盯著我,“公主……究竟要愚弄我至何時?”

  我:“……”

  他說:“公主是要將我逼死才善罷甘休麼?”

  我一動不動,眼都直了,當日我究竟是如何將他擄到府上來,以至於令他怨念到扭曲的地步。何以回回聽韓斐說話都有種震撼的感覺。

  我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真不明白。

  韓斐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公主總不至忘了我為何會淪落至此吧。”

  還真是忘了。

  他抱琴而起,沒有繼續與我廢話的意思,“殿下若無他事,韓斐先告退了。”

  我終於有些惱火:“你既不懼本宮,又何必將話說的那麼遮遮掩掩?說我愚弄你逼死你,你切莫自視過高,若非太子的意思,我也忘了府中有你的存在,你要是貪生怕死不願沾江浙這攤子,直說便是,無需在這打什麼啞謎。”

  韓斐足下一頓:“公主忘了我,莫非連方雅臣也一併忘了?”說完對我躬身一揖,出了小亭。

  方雅臣?這號人物又是從哪鑽出來的?和他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有些疲憊的嘆了嘆,襄儀公主啊,你還只是個雙十年華的少女啊,這公主當的是有多不容易啊,故而最後才不堪負重跳崖輕生的麼……

  回到正苑的時候宋郎生已經回來了,他換上一身清慡的閒適棉袍坐在廳內看書,見我進來瞄了一眼,“聽說公主來過大理寺,怎麼不等我就走了?”

  我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順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潤潤嗓說:“看駙馬審案審的正酣,不忍攪了你的雅興。”

  宋郎生沒有抬頭看我:“你現下這個情況若到處亂晃,撞上熟人卻因認不出而露餡,麻煩可就多了。”

  我道:“我去看看你也不行麼?”

  宋郎生依然捧著那本書:“哦。”

  我又說:“回府去了趟水榭與韓斐聊了聊這才回來。”

  他嗯了一聲,還是捧著那本書。他看著書,我看著他,看他什麼時候轉過眼來瞧我。

  宋郎生很有毅力,對著書盯了半柱香未翻過一頁,也未抬頭看我,儼然是要成為雕塑的意圖,我決定還是讓他一讓,問:“方雅臣是誰,你可知曉?”

  宋郎生回憶了一下,說:“方雅臣……似乎是公主的面首吧。”

  我:“……”

  怎麼又是面首!

  何以每當好奇問說“這是誰”時,答案都一字不差的驚悚如斯?

  我艱難地問:“所以……他現在也在府里麼?”

  宋郎生道:“不。”

  我:“……”

  駙馬你是中了什麼風突然這樣惜字如金的。

  我問:“那他人在何處?”

  宋郎生道:“國子監博士。”

  我一時五味翻湧:“為什麼我的面首會跑到國子監教書去了?”

  宋郎生繼續淡定:“能夠平安逃出公主府,應是個胸有丘壑之人,去國子監授習有何不可?”

  我:“……”

  駙馬,你暗喻諷侃的習慣就不能改改嘛,這樣和你對話壓力很大啊。

  我蔫著腦袋,“因為韓斐提及方雅臣,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瓜葛……”

  宋郎生喔了一聲,“他們曾在翰林院共事過。”

  然後就沒說別的了。

  無怪駙馬被我畫地為牢,如此狹隘心胸幾時得以逃出生天。

  我嘆了嘆氣:“看來你做我駙馬,在朝中少不了一些閒言碎語。”

  宋郎生道:“這倒也是。”

  我決意今日拒絕同他說話。

  宋郎生見我囫圇吞棗的咽下糕點,撣撣衣衫:“公主可拿走了一樣我東西?”

  我想了想道:“唔……你說的是扇子麼。”

  宋郎生伸手,我眯眼看著他:“怎麼,一柄破扇子罷了,拿了就拿了。”

  宋郎生道:“既然於公主而言只是柄破扇子,拿了又有何用途?”

  我想起記憶深處的那句“心上人”,不痛快的別過頭去:“不給。”

  宋郎生皺眉,他大抵覺得我這是無理取鬧。

  雖然我記憶全無,但無論如何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心中裝著別人。

  我想和宋郎生說這句話。

  我問:“這扇子有什麼故事麼?為何你這麼寶貝它?”

  宋郎生神情有些飄忽,午後的日光從窗口斜she進來,一時間,我花了眼,竟覺得他在難過。

  我從袖口把扇子歸還給他,自顧回了臥房:“算了,反正我從來都搞不懂你。”

  或許,我根本沒有資格說他的不是,不論是因為過去那些與面首亂七八糟的關係,還是現在心裡念念不忘的那個人。

  我發覺黯然傷懷這種情緒在我心裡的遺存時間不會超過半日。

  駙馬飯後回大理寺忙活大案,我在塌上躺著躺著有些躺不住了。

  太子交代我的事隨口應承下來,卻被那個韓斐陰陽怪氣的拒絕,還如何同那皇弟交代?

  想到國子監方雅臣,我從床上滾了一圈下來,還是覺得應該做些什麼。

  我換上一身儒衫,將頭髮束起,粘上一小撇鬍子便大喇喇出門了。

  這身女扮男裝的行頭是翻箱倒櫃搗騰出來的,單論鬍鬚來說就有十來種,什麼八字須、兩撇胡、絡腮鬍應有盡有。昔日的我定然極愛變裝微服私訪,又或是內心深處藏著一顆男兒夢,倘若當真身為男子,必會是個時常更換鬍子的美髯公,斷不會學駙馬那般日日躲屋裡整理個一絲不染,穿上官袍分明是個斯文敗類。

  我在大街上轉悠了好半會兒,晃到南朱雀門那邊的一家茶館去小坐。

  本來茶館旁邊有家月揚酒樓,在京中享譽盛名,除了菜色上佳,價錢更是出了名的貴,別說小戶人家,官當的周正些都不大敢進那門,以免落個俸祿不足貪污買醉之名,故而去的大多是些富商和權貴。

  其實我本意是去這家酒樓嘗嘗鮮,迎頭倒先看到一間茶館。

  嶽麓茶館。

  看這名字就曉得這間茶館的老闆應是附庸風雅之輩,稍向附近路人一打聽,掌柜的竟還曾是國子監門生,當過幾年不大不小的文官,經歷了些風雨辭了官跑去湖南的嶽麓書院教書,如今上了年紀隨子嗣回到京來,開了這麼間茶館。

  這其間大抵還有不少拉拉雜雜的傳奇,京中不少仕子儒生望名而至,時常還能吸引國子監的監生,更有翰林院院士偶來小酌,久而久之那名氣竟是絲毫不亞於月揚酒樓了。

  這家茶館的小夥計還是極之地道的。剛進門就十分殷勤的迎上前來,知我未訂雅間,便熱情的引我朝往二樓,小夥計指著台面的方向道:“這會子是淵平樓請來的清倌唱唱小曲,到了時辰自會有先生說書,不少文人雅客都衝著聽書的來。”

  我聽那唱曲的聲音清脆甜美,端得是繞樑三日,不住點頭,又問:“樓上是個什麼場所?”

  小夥計道:“三樓處的高,可透窗賞到湖景梅香,本是雅致之處,可今兒個讓國子監的監生給包了場,說是為了散論所用,公子您要是有興趣,不如先在這樓聽聽小曲兒……”

  我有意頓住懸在手中的扇子,裝作意外又釋然的表情:“原來他們也在這……”見小夥計露出疑問的神情,我一把掀扇搖了搖,“不瞞這位小哥,在下亦是新進的監生,難得在此遇見同門……”小夥計很識趣的抬手引路:“如此,公子這邊有請。”

  隨著步步拾級而上,隱約可聞人辯合之聲,等到挑開錦簾,聲音瞬間放大風涌而來,首當其衝的一句便是:“本以為襄儀公主有所收斂,孰料今日又開始干預朝政,聽說,攔的還是趙閣老推舉之人。”

  “江浙乃是賦稅重地,出了這等事自是要著手安撫民心,哪有擱置的道理?”

  “怕只怕襄儀公主又會安插自己的人去做這趟差使,若得太子首肯,旁人還敢多說什麼?”

  我頗為惆悵的閉了閉眼。

  合著這群天子門生青天白日之下辯的正是本公主。

  關於在民間的那點名聲,我隱隱約約還是知道一些的。以往隔著京城老遠都會聽說書人侃襄儀公主云云,只是當時沒留那份心去聽,後浪跡京途的那幾日,倒是得出了這公主權勢雖大,在老百姓尤其文士們眼裡那整就個黑角,在爾虞我詐的廟堂爭鬥,一手翻雲覆雨一手遮住朗朗乾坤。

  當然,人們在扼腕憤慨之際還是會抱著一顆憧憬美好的心,他們相信善惡終有報世道轉輪迴,總有一日諸如本公主這樣的jian佞之徒會嘗到應有的報應。

  眼前這二十來個書生很顯然就是這般想的。

  他們三兩一桌扎堆而坐,義憤填膺的闡述自己的觀點,除了抨擊我的言論些許過激外,不乏一些頗具實誠的見解,越如此我瞅著他們越滲得慌,國子監生大多是官宦子弟,保不准叫人認出,又一番“襄儀公主暗訪心思叵測”說辭將要傳揚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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