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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煩的除了駙馬還有太子,他在得知我回歸後當晚就衝出宮來府里,見我不曾醒轉便叫了十個八個御醫,御醫們表示我只是吃的太少睡眠不足以至體力不支,調養一段時日即可,可太子仍死死拽著我不肯走,若非駙馬相勸只怕御醫們更要有的忙活。

  宋郎生說,知道我失蹤大半年的人,除了他便是太子,也就是我的弟弟了。

  那時我問:“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便是你與太子極力隱瞞下來的?”

  “不錯。”駙馬答道:“尋得一個身形與公主相仿的女子,每日易容為公主的樣子上朝,人在屏風之後眾臣自是難以辨別。”

  “為何要這麼做?”

  “為了朝局穩定,也為了保護公主的安全。”宋郎生說,“朝中爭鬥因皇上病重愈演愈烈,以趙首輔為首的嶺南派世族官員,與副首輔李國舅為首的江淮一系兩黨相爭自是不言而喻,睿王與康王明面上雖不干預,私底下卻有與其結交之嫌,四大家族的聶家與凌家亦有滲入內閣之意,另外兩家雖說按兵不動,只怕是在隔山觀虎,伺機而動。如今時局混亂,而公主您,正是平衡掣肘的中心。”

  我聽的毛骨發寒,“我?”

  “趙首輔曾任公主少師,與公主相交甚厚;李國舅自會看著皇后面上讓公主三分;睿王和康王自小看公主長大,對公主更是百般寵溺;太子年紀尚輕,所依仗的更是公主,故而……”

  其實駙馬這麼一大段話簡化起來的意思就是,現在朝中有好幾股勢力在抗衡,主要人員是我師父我舅舅我叔叔我哥哥還有我弟弟,本來這種時候出來治理的人都是我爹,不過他老人家身體不中,恰好我與這群人的私交都還不錯,就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我了。

  明面上,我貌似掌握了

  生殺大權,翻雲覆雨,實際就是個潑冷水的存在,每當其中一方快要壓倒另一方的時候,我就會竄出來友好的說“喲!兄弟,別傷和氣,來來,坐下來喝杯茶”,到最後誰也沒贏誰。久而久之,這滿肚子火無可發泄,就往往朝那人身上發。

  這就是為什麼歷史上偶爾會發生諸如弒君啊篡位啊這類事的根由,當然,絕大部分人還是會忌憚勸架人的身份,不然那龍椅輪換的速度太快,坐起來也無甚意思。

  言歸正傳,據宋郎生說,在此以前,我這個勸架人做的還不錯,至少瞧去四海昇平,有我輔著太子,他那儲君之位尚算穩當,故而在得知我失蹤後,太子第一做的便是隱瞞。試想,若讓人得知監國公主失蹤,誰來輔政將成為頭等大事,彼時不論是睿王還是康王,被壓制的一定是太子。再往深究,不管贏家是誰,只怕都盼望著流落民間的公主永不歸返罷。

  太子用假公主撐了大半年,如今好容易將我尋回,本當算是萬事大吉,但,悲哀的是,我失憶了。

  這種狀況別說處理政事,連人頭都認不清楚,總不能隨隨便便往朝堂上一站,用手指一指:誒!那誰,你說的挺帶感的,我支持你!哪個臣子信服得了這種監國公主?

  至於要否告知太子失憶一事,宋郎生認為還是由我自己來決定。

  我仰望著房上的蓮花頂,嘟囔了一句不應出自皇族人之口的話:這公主當的還不如公公自在。

  “誠然當駙馬連公主都不如。”

  宋郎生這話將我打回現實。

  我皺眉瞪著他,他板著一張臉,不再做聲。

  唉,果然還在為昨夜的事惱著,連用膳都不給我好臉色看。

  此刻廳中只坐我們兩人。

  侍女們擺上菜點後便退了下去,因為體虛而吃了幾日薄粥的本公主,看著桌上繁花似錦的菜式,垂涎三尺。一一嘗過後,我心滿意足的開懷大用,到半飽時才發覺宋郎生由始至終都沒動筷,只一心捧著本卷宗細閱,我略略一想,伸手夾了一道口感最好的菜放入他碗中,道:“這清風鯢魚著實鮮美,你也嘗點罷。”

  宋郎生抬起頭,用那雙雪亮的眼將我看了又看,“公主是如何得知這道菜名為‘清風鯢魚’的?”

  我怔住。

  是啊,我怎麼知道這菜叫清風鯢魚的?

  “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了……”我眨了眨眼,“我以前是不是很喜歡這道菜?”

  “公主確是極愛鯢魚。”宋郎生細嚼慢咽,慢悠悠地道:“公主記得它,卻已不記得我,想來我竟連一條魚都不如。”

  又來了。

  我訕訕的笑了笑,“我連我自己都不記得,可還記得駙馬的名字,這樣相比之下,駙馬於我而言比我更重。”

  其實之所以能記得他的名字只因他名聲太響,這般說若能逗他笑一笑也是無妨,誰知他的手頓上一頓,那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依舊不變,我也就放棄了這不現實的想法。

  這傢伙,明明長著一張好脾氣乖巧的臉。比如他有一雙黑黑潤潤的眼睛,好像沁在水裡的黑玉,不大明顯的內雙,低眼時可以看到長睫溫柔的下垂,眼睛瞪了大了就變得單單的模樣,帶著一股特有的糙木氣息。

  所以越是冷著臉,反越顯得一副孩童惱怒的模樣,半點威懾力也沒有,我不禁沉思,他究竟是怎麼當他的大理寺卿的。

  “公主在想什麼?”

  我忙笑道:“沒想什麼,也想不起什麼。”

  宋郎生嘆了一聲,夾了塊jú香肉放在我碟子裡,說:“公主記不起過去的事,莫不連失蹤後的事也記不起?你雙腳磨出了水泡,顯然是走了很長一段路,背上受過利箭穿刺之傷,想必亦是兇險萬分,你在民間究竟吃了多少苦,經歷了多少事,為何一次都不曾與我提起?”

  腦海深處忽然閃過一抹墨藍色的身影,那夜寒月凜如刀鞘再次戳入心底,我僵硬的別過頭去,道:“自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說不說都無所謂……”

  “無所謂?”宋郎生一掌拍在桌上,“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日子……”

  他收口沒說,我呆呆看著他,“怎麼了?”

  宋郎生氣咻咻飛了個白眼給我,語氣卻是淡淡,“我就是要吊公主胃口,你不說,我也不說。”

  ……這駙馬果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不過,駙馬,你究竟是怎麼當上我我駙馬來著?政治聯姻還是……”我吞了吞口水,“兩廂情願?”

  他看著我,不說話。

  空氣一時寂靜無聲。

  半晌,漂亮的眉眼綻出一絲笑意,“一廂情願。”

  我愣了一下,這的確是個始料未及的答案,“你……對我一廂情願?可我若不喜歡你,皇……呃,父皇又豈會招你做駙馬?他不是很寵我的麼?”

  “我想公主是理解錯了,”宋郎生饒有興味道,“我是意思是,公主對我一廂情願。”

  我:“……”

  他笑道:“先是對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而後強行將我擄入府中,生米煮成熟飯後逼我去向皇上請求賜婚,否則以冒犯公主之罪治我於死地,我抵死不從你便以我族人性命逼我就範,於是最後,我妥協了。”

  我:“……”

  他聳肩表示他說完了。

  我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是在說笑吧。”

  他端起碗波瀾不驚的看著我說:“這於我而言也並非什麼光彩之事,我為何要誆公主?”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那……那你不是恨透我了?”

  他若無其事的點點頭:“確實。”

  我:“……”

  “不過,”宋郎生做出思考的模樣,像在斟酌著怎麼說,“我們成親後公主待我千依百順,言聽計從,久而久之,我也略略有些感動。”

  我:“……”

  他安詳地啃著雞肉,添了一句:“所謂愛恨本在一念之間……”

  我已經思考無能了,“所以你就……由恨轉愛了?”

  對面宋郎生淡定道:“是愛恨交織。”

  我:“……”

  就在我搞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在說事還是真的在說笑時,一位侍女匆匆的跑進偏廳來,急道:“公主殿下,駙馬爺,韓大人登門求見。”

  宋郎生眉眼不抬,“告訴他我們在用膳,沒空搭理他。”

  那侍女道:“奴才都說了,可韓大人這次說非要見到公主殿下不可,他會一直等下去。”

  “那就讓他索性等到明日和我一起上朝罷。”

  侍女戰戰兢兢看著我,眼神里滿是求救的意思,想來那韓大人也不是什麼好應付的角,我揮了揮手,“知道了,我一會出去見他,讓他候著吧。”

  侍女這才退下。

  我問:“這韓大人是誰,聽話里的意思找我不止一次,你可知是什麼來意?”

  “他是吏部尚書,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來要個人,從公主失蹤到現在,他來了不下十回,每次都讓我擋了回去。”

  我盯著他手中的酒杯,“他要的是什麼人?為何找我要?”

  宋郎生端起酒杯送到口邊,再又放下,“既然公主這麼好奇,出去會會便知。”

  這韓尚書果然守在正廳之內。几案上的茶點他動都未動,見我和駙馬踱步而出,忙站起身走近幾步,拂袖跪下,頭咚的一聲磕出響,嚇得我心肝一顫,“你……這是做什麼?”

  他頭也未抬,額頭抵著冰涼的地板:“求公主開恩。”

  我沉默著。

  我本來想接“韓大人,有話好好說”,總覺得這語氣太過屈尊紆貴,還是說“您請起請起”,又怕這算是應承的一種說法,所以只能沉默。

  這韓尚書見我不吱聲,只得屈著身子紋絲不動,可憐那腰板看去委實不大利索,“公主,老臣深知犬子之舉令殿下您受到傷害,老臣也感念公主對那孽障的不殺之恩,然事情已過許久,那不孝子畢竟是老韓家三代單傳的獨子,還請殿下看在老臣一片報效朝廷之心,放過他吧。”

  我一頭霧水的看向宋郎生。

  他輕咳一聲,沉聲說:“韓大人,你自己都說令郎罪無可恕,公主寬宏大量才留他一條性命,如今卻還想得寸進尺,雖說大人身居要職,家中世代為官,卻也不能因此徇私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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