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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了,還真是有這麼一出。

  賴雲煙沒有感動,但在那之後,多少便也不再什麼事都往心裡藏著擔著,她放棄知道太多外面的事,許多事也去依賴魏瑾泓,讓他來照顧她。

  她覺得她可以再放鬆點,這對他們都好。

  “等會去書房拿幾本書回屋看罷。”翠柏他們天天有事要干,沒空陪他說幾句話,能與他說話的便只有她了,賴雲煙便時不時挑幾句話來說,免得魏大人除了看書寫信,一天到晚也說不了幾個字。

  “好,要看哪一本?”魏瑾泓垂首看她,嘴角柔和,“等會我去拿。”

  賴雲煙微昂了首,昏黃偏暗的油燈中,魏瑾泓這時滄桑了不少的臉竟比當年的清逸還要更勾人心魄七分……

  “挑本農書罷,來年看看我們能不能挖塊菜地出來種種地。”撇過臉,賴雲煙想起來明年開春還挺展望的。

  “好。”

  秋虹在堂屋門口候著,見到他們來,淺淺一福,打開了門讓他們進屋。

  “你們用了?”賴雲煙問。

  “用了。”秋虹答道,“主子您等會,我就去廚房和冬雨把膳食端來。”

  “去罷。”賴雲煙扶了椅子坐下,等到魏瑾泓也在身側坐下,她過去拉拉他的手,摸了摸他剛被她枕在身下的手臂,“可還麻?”

  魏瑾泓笑了,油燈的火苗在映在他眼中跳個不停,他出聲也是倍是柔和,“尚還有一些。”

  “那我給你揉揉。”賴雲煙也笑了起來,還真是雙掌搓揉了好一會,熱了自己的手掌,伸到臉上感覺不冷,這才伸進他的袖內替他揉起了手。

  “下次記著收回手,現下你驚不著我了。”以前睡不深,心中也總是有道防線,他動動她就能驚醒過來,可現在都一道相擁這麼久了,她心中無事睡得又重,他便是有點動作,也是弄不醒她了。

  “嗯,好。”她笑得溫柔,魏瑾泓嘴角翹了翹,再道,“我無事。”

  她能睡得好就成,他能給她的不多,也就剩下的這些年裡,試著去把她捧在手心。

  魏瑾泓的話讓賴雲煙笑出聲來,冬雨她們進來上菜,輕巧地推開門,見到主子們相笑,兩人手指已五指交纏,兩個丫環站在門邊看了幾眼,這才輕輕踏進門來。

  等到上好菜,她們見老爺夾了一口到主子碗裡,等她用了才動筷,知道又不用她們伺候了,便默不作聲地出了門。

  外面寒風陣陣,風吹得樹梢沙沙作響,煞是可怖。

  冬雨回頭,看到紙窗里透出來的燈,回過頭跟秋虹道,“不知怎地,我覺得這光景甚是熟悉,好像曾出現在眼前無數遍,現在乍一眼,感覺像是等了一輩子,終於等到親眼見著了。”

  秋虹笑了起來,笑容讓她眼邊皺紋盡現,但眼眸仍如那一年得了主子賞識,一腳進主院時那般的欣喜明亮,“嗯,終於等到親眼見著了。”

  ☆、208

  賴雲煙以為自己已變得面目全非,但這些時日下來,她發現自己有些地方還是沒變的,她就像一個大千世界裡每個普通的人一樣,一旦覺得別人對她是真好,她就萬萬不會去傷人。

  活到頭,她以為心被世事磨成了鐵石心腸,但人沉下來活著,她還是會為朝露夕花所觸動,也會因丫環做飯食失手傷了手指而心焦,魏大人這幾天因天太冷,寒腿不便行走,她便也能安下心來守在邊上與他說話。

  以為行至暮途,哪料一朝偶逢春溫,就如枯木逢春,又欣欣向榮起來。

  “北冥有魚,其名曰鯤……”他們之間,賴雲煙是更擅講話的那一個,靜下來時魏大人只會全神看書,偶爾看看她,但賴雲煙卻是個喜鬧之人,靜得太久就要說說話,挑些魏大人感興趣的東西背背。

  她把莊子的逍遙遊接自己的意思說了一遍,原文她是背不出來了……

  “這世上可有這樣的人?”魏大人聽完看向賴雲煙,等著她的話。

  會有人世上的人們都讚譽他,他不會因此越發努力,世上的人們都非難他,他也不會因此而更加沮喪?

  “有,有天時地利人和就有,他無牽掛之人,身無一物;他心無名利,不知地位;他能餐風飲露就飽腹,不懂飢餓;他沒有欲望,便能超脫這人界。”賴雲煙說完笑了起來,靠在魏瑾泓肩頭的頭動了動,笑著與他說,“可是人若沒有欲望,哪會是人?他會是佛,是仙,但都不是人。你若是佛,是仙,你的族人便不會活下來,你若是那樣的一個人,便不會有人恨你,也不會有人愛你,你也不會愛人,也不會恨人……”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他有著七情六慾,因悲苦,歡愉更讓人追戀,因磨難,安穩才顯得尤為可貴……”靜了大半天,一開口的賴雲煙滔滔不絕,信口開河,想到哪就說到哪,今兒可算是又找著話說了。

  不像昨日,說完一段韓非子的話,下面的卻愣是想不起來了,還是魏大人揣度著接下話去,她“對”“對”“對”地直點頭。

  說完,接下來的都是魏大人補的,一點面子也沒有。

  她所處的這個時代沒有莊子這些思想家,但大抵凡是像魏瑾泓之類的這種人,總有之與她所知的春秋戰國時那些思想家相符的想法,許是這些古人們思維相同,理解起來比她這種大俗之人要上道太多。

  魏瑾泓聽得甚是認真,間或插幾句,等賴雲煙說到口乾,便去取茶來與她喝,爾後,看妻子心滿意足停下嘴,看她笑著跟他說,“你現下這點最好,我說何話都不再說我大逆不道,猖狂得無法無天。”

  魏瑾泓搖搖頭,道,“不會說你,是你陪我。”

  安靜得太久不叫寧靜,那是寂靜,他哪會不知,她每天開口跟他說話,是想讓他們更和睦一些,也是對他好,若不然,哪會多數說的話都是他想聽的,北冥的魚,得道的真人,有些她說來她也不是太解其意,開了幾句頭就在那瞪著眼,敲著腦袋說自個兒也不記得下面是什麼意思了。

  魏瑾泓甚喜這些言論,不自禁要搭著她的話意往下講,講到天黑也不知疲倦,他想為了讓他歡喜,她也是擠破了頭,為他煞費苦心,那些她講不明的事她確也是記不得了,卻能為了他努力地去想。

  這些,他都是知道的,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靜下心來去明了她嬉笑冷酷外表下的柔軟。

  “我總算做了對的事,”魏瑾泓拿帕拭了拭她嘴邊的水漬,“和你來此地隱居,哪怕還是從你這裡得的太多,就算卑劣,我還是慶幸。”

  “呵呵。”魏大人這麼謙卑,這反倒讓賴雲煙無所適從,她有些慌亂,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笑著說起了另一件事,“我們不回去過年,給小輩的禮還是要備的,你說給什麼好?”

  世俗物質的東西總是易讓人心安穩。

  “我還有幾柄刀劍,你去挑挑,按你的意思送,至於內眷……”魏瑾泓歉意地看著妻子。

  “你那幾柄寶刀寶劍哪是平常過年能送的,”賴雲煙可被他的話給嚇著了,連連搖頭,“今年送了這些,來年你送什麼,可哪找去?”

  “那送什麼?”魏瑾泓好奇地看著賴雲煙。

  賴雲煙一見他樣,就知他不操心,知道有她呢,她不由好笑,又覺得有點可惡地拍了拍他的臉,但這氣還是生不出來,她想了想便道,“這是世宇當家的第一個年,咱們送給小輩的禮輕比重好,不能奪他的勢。”

  魏瑾泓頷首。

  “咱們存的野味也夠多的了,不如這樣,瑾榮這些平輩的,都送大份的肉,十來斤就可,小輩如世宇的,就送一兩斤,你看如何?”

  魏瑾泓算了算家中所儲的野味,攤下去算夠,便點了點頭,“好,只是這樣一來,家中便也沒多少了。”

  “我們占了個好山頭,餓不死。”賴雲煙也知這時外面最缺的是什麼,他們送回族裡去的這些算不了什麼,但大過年的,也能給人打打牙祭,吃點肉,也是個念想。

  “女眷的,我那還有一盒子當賞物的釵子留著沒動,這次一人給一支罷……”說到這,她嘆了口氣,“苦了她們,都是不易。”

  這世道,女人雖說不用像男人那樣在外博殺,但維持一個家所花的心力,不會比打打殺殺輕易多少。

  他們閒聊著把要送回族裡給人的東西說好了,他們下午用過膳,便有人來了,冬雨家的賴絕到了,身後還帶了秋虹家的兒子姑娘小釘小鐺。

  冬雨秋虹不知這事,賴絕他們到時,秋虹還在屋內的廚房忙和,冬雨正坐在屋下的平地上,用從溫泉那邊引來的水洗兒子從山中剛逮來的野雞。

  乍一看到賴絕,冬雨掉了手中的雞,等賴絕站到她面前叫了一聲她的閨名小雨,她才哭著笑了出來,“你們怎來了?”

  “大小姐叫我們過來的。”賴絕還像以前那樣叫著他們的主子之一。

  “我都不知道。”冬雨擦著臉上越流越多的眼淚,笑著道。

  “嗯。”有著一張粗糙硬漢臉的賴絕臉一直是暖的,自從知道要來陪妻兒過年後,一路上無論是他的腳步,還是心都是輕快的,“我回來了,這次家裡人都一起。”

  一直躲在父親背後的大寶怯怯地探出頭來,眼眶裡有著淚花,“娘,我來了,你莫怪我。”

  他不是不想跟她來侍候姑奶奶的,可族裡要用人,他走不開。

  “我怪你什麼?”冬雨越哭越凶,眼淚都已擦不干。

  等到稍稍平靜一點,冬雨帶了突然出現的夫君大兒和這時見了面,已哭成一團的秋虹一家去給兩位主子請安。

  看到她們來,賴雲煙笑得眼睛彎彎。

  看到他們主子戲謔地看著他們,剛止了淚的冬雨沒像平時那樣鎮定自若,反倒大哭了起來,與哭得比平時大得許多的秋虹的哭聲匯成了一道,現下被人稱為婆婆,姑姑的兩個老丫環全然失態。

  這把猜錯了她們反應的賴雲煙哭得手都不知往哪放。

  “好好的啊,都要過年了,哭不好,不哭了啊。”賴雲煙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兩個老丫環,生怕她們生氣。

  她們侍候了她一輩子,沒她們的盡心盡力她便也活不下來,她們太好,好得賴雲煙只想對她們好,不想讓她們哭。

  兩個丫環止了哭,賴雲煙拉著他們的孩兒又說了一大通話,等到他們一走,賴雲煙有些後怕地跟魏瑾泓說,“早知道就先告訴她們,哭這麼大聲,若不是自家人,都道我連自個兒丫環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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