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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她低頭看著懷中心事重重的賴煦暉,“不要怕,你沒有娘,還有姑姑,表舅舅他們也還在呢。”

  這時站在門口把風的任小銅推門進來,跪在了這對兄妹下面,一字一句認真道,“請表兄表姐放心,便是任家死絕,也會保住賴家的兩條根。”

  “生死有命,”姑姑在他背後微微一推,賴煦陽順勢站了起來,直到任小銅面前給他磕了個頭才扶了他起來,“還請表舅舅莫要妄言。”

  賴雲煙看著他們,原本有點佝僂的腰便又挺直了一些。

  還不到她倒的時候。

  **

  當天入夜,魏任兩家連手出動,捕了不少魚回來。

  這一次,魏瑾瑜又算立了功,他開拓的守陣山先前開出了不少空地,鹽師便借了他的地方製鹽,先前制出了不少細鹽放在庫房,這時所制醃魚所需的大量細鹽便無需費神,省卻了不少麻煩之事。

  凌晨寅時,如地師和天師所算,風暴再次來襲,翻江倒海之聲再次傳來。

  賴雲煙一聽到動靜就起了身,匆匆去了議事房。

  她一進,魏家幾人都已經到了。

  冬雨入夜就煨了參茶,這時讓護衛提著大鐵壺給老爺們一人倒了一大杯參茶就退了下去,去了大老爺那照顧。

  “喝口熱的,都在椅子裡躺會……”一群面色都不好看的人坐在一塊等消息,誰也不好過,賴雲煙盡著主母之責出了言。

  “不知兄長他們有沒有收到消息?”微弱的燭火中,魏瑾榮頓了頓,忍不住朝長嫂苦笑,“這風雨太大,便是武功高強者也不能在其中呆上片刻罷?”

  賴雲煙知道他言下之意搶糧之事,她向他看去,略一挑眉,道,“不趁他們人心慌亂之時動手,難不成還等他們作好準備,請君入甕之時動手?”

  魏瑾榮想說的是怕是有命去,無命回,但他哪敢頂賴雲煙的嘴,忙回道,“嫂嫂說得極是。”

  昔日狡炸,但高潔如蘭的榮公子為著族人現今在她面前也有幾許唯諾了,在這風雨之夜,前情往事在賴雲煙腦海如細雨飄過,這讓她對魏瑾榮臉色也好了一點,“他們會有對策,你不要太操心。”

  她雖厭之魏瑾泓魏瑾榮他們,但也不得不承認,但他們維護族人之心她是有些佩服的。

  整個西地,便是皇族的人算下來,也沒有魏家保全的族人多。

  魏家三千死士中,魏家五支人馬中出了兩千五百個人,他們把族人當死士訓,結果不只是一出事就會遭到他們的全力反擊,而且只要這些人有幾個人活了下來,魏家就不會真正的斷根。

  也是在這樣一群人里,她那被精心帶大的親生孩子就像一隻孱弱的小雞,不值一提,何德何能帶領他們。

  就在他們幾句話之間,外面一道雷劈了下來,那動靜就好像天在這刻都破了……

  屋內一片死寂。

  緊接著,這種毀天滅地的動靜持續了半盞茶的時間,等到地停天靜,屋內這幾個大宣國最為精怪的老人一個個臉色黑里透著青,無一人是鎮定的。

  便是賴雲煙這等經過兩世的人,也是把手心掐破了血,才把氣息穩住。

  魏瑾榮與魏瑾允先於屋內人回過神,他們相視一眼,就看向了賴雲煙。

  賴雲煙深吸了一口氣,支著椅臂坐直了一點,抓了兩片參片含嘴裡嚼碎了才對門外喊,“師父們有消息沒有?”

  不多時,魏家一個小輩全身濕透跑過來報,“文師父他們說,他們暫料不准,還請大夫人恕罪。”

  “料不准?”賴雲煙一咬牙,做了決定,“再過半刻,你們出去主持大局。”

  她看向魏瑾榮他們,“瑾榮瑾瑜務必接管好山中之事,讓榮夫人允夫人顧好族中內眷,吩咐下去,從今天起,見她們如見我,所有命令都需遵從,不許違逆,瑾允,你現在帶人出去,接應族人。”

  “是。”屋內魏家人齊齊道了一聲是。

  這聲喊得響亮,總算讓一片死寂的屋子多了點生氣。

  等過半刻,一個比一個走得急地出去了,等他們全出去後,賴雲煙苦笑著搖了搖頭,對進來的任小銅說,“雖說子伯候不是尋常之人,但到底年紀小,我在這裡也出不了什麼事,你現在帶人出去幫幫他。”

  “不行,大哥說了,我不能離你左右。”任小銅當即拒絕。

  “去吧,”賴雲煙慈愛地看著他,“姐姐出了不事,現在他們還得靠著我一些呢,他們不會讓我出事,去幫一下子伯候,就當是幫姐姐。”

  雖說是她欠了子伯候一次,但也是為著讓他救她兒子欠的。

  “子伯候不是池中之物,活著對你我都好。”見任小銅不為所動,賴雲煙只得把話說得更明白了點。

  任小銅猶豫再三,到底還是應了賴雲煙的話,留下兩個最為厲害的守著她,他帶了剩下的任家死士去找子伯候。

  等魏瑾允與任小銅一走,整個守陣山就剩個空殼子了,要是強兵來犯,頂不住半刻。

  但這等說不定下一刻就天崩地裂的時候,怕是誰也沒有那個膽敢前來,怕只有魏家這一族人,敢於這等時候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

  除去魏世宇帶走的那一千死士,魏家所有兵力出去,加之賴任兩家的兵力,在兩天後,這些人帶著糧食出現在了守陣山下。

  但在一片經過浩劫,無路可走,被泥水淹埋的情形里,沒有一人歡呼。

  魏家留下的近千的老幼婦孺在山上看著他們被泥土污垢掩住看不清面目的親人,看著他們背著包袱踩過沒足的水泥一步一步往上走,眾人皆安靜地掉著眼淚,無一人哭出聲來。

  有人為了多背糧食,把身上衣裳解了下來包糧食,於是皆多漢子皆打了赤膊,在冷雨中,他們沾了泥土的身體就像泥人,邁出的步子再艱難無比,他們也像個打不死的兵士一樣向著這高山中爬來。

  這時看著他們回來的人沒有一人說話,賴雲煙站在最高處看著這震攝得能讓人忘了呼吸的景象,死死地抿緊了嘴。

  不用去想像,她也能明白這些人回來得有多艱難。

  ☆、195

  在眾人流著淚迎著他們親人回來之時,賴雲煙下了高處,坐到了議事房,跟魏瑾榮說著接下來的事。

  沸水是一直煮在鍋上等著人回來沖洗的,而這時也需得熬驅寒祛毒的藥了,還有要調人派發準備好的新衣,賴家那邊沒有多的,還得跟魏家借一些用著……

  這些瑣事,先前魏家人不是想不到,但誰也不及當家夫人的親自命令。

  而幾千人的藥物和衣物,也只有她下令了,下面人才好操辦,因為這會耗損魏家不多的庫存。

  她說一樁,魏瑾榮就派人下去準備一樁,於是,等待眾家士回家的是除了族人的眼淚,還有熱水暖衣。

  沒有痛哭失措的場面,山中的老幼婦孺擦乾眼淚都行動了起來,回來的每個人都按著吩咐依次排隊拎桶進澡堂洗澡,一次不得一盞茶時間,穿好新衣的人迅速出來,臨到下一隊。

  所有人皆需吃藥驅寒後才用膳,身上有不適的就去找大夫,無事之人就去已經暖好了坑的長坑上休息。

  一整夜過去,回來的二千餘人里,只有幾十個人因身上的傷發了燒。

  魏瑾泓那裡則一倒就沒有起來,等賴雲煙回房,看到他燒得臉一片黑紅,身上全扎滿了針。

  易高景看到她進來,欲要跟她施禮,被賴雲煙一揮袖止了。

  賴雲煙坐到床邊,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臉,探了探他鼻間的呼吸,問易高景,“怎樣?”

  “下午應能退燒。”

  “那就好。”

  “大老爺的腳也爛了,糙藥每次隔兩個時辰換一次,兩日就可下地。”易高景又說。

  賴雲煙頓了頓,起身走到床頭,把手探進被窩摸了摸,摸到了被糙藥布帶包成了兩個大棕子的腳。

  “不會有事?”賴雲煙問了一句。

  “未傷及筋骨。”易高景答道。

  賴雲煙吁了口氣,“那就好。”

  這人現在還不能殘,就跟她現在不能倒一樣。

  **

  在下午魏瑾泓還未醒來前,任小銅與子伯候,還有魏世朝回來了。

  魏世朝回來是任家死士背回來的,魏瑾泓,魏世齊他們沒有遇到他,但子伯候在皇帝那找到了他。

  他腹間有劍傷,被背回來後也昏迷不醒。

  易高景那廂帶著幾個徒弟還在與魏瑾泓施針,賴雲煙在等他們來之前讓任家略通黃岐的人過來給他看了看。

  腹間傷口露出來的時候,賴雲煙看到了兒子血黑傷口裡的腸子,觸目驚心的傷口讓賴雲煙眼皮跳了跳,好幾夜未眠的婦人頓時軟了身子,如不是身邊的丫環扶著,差點就倒了下去。

  等易高景急匆匆地過來一探脈,又說需用到一隻參。

  父子倆都要用,賴雲煙讓冬雨去拿,但用完手上最好的這兩支,她也沒有可救命之物了。

  魏世朝的傷口處理好後還沒沒醒來,讓人守著,賴雲煙出了門去找子伯候。

  她到了讓人敲子伯候的門,子伯候沒應,賴雲煙尋思一下,示意護衛直接踹門。

  門一踹開,盤坐在床上給自己上藥的子伯候不悅地看了賴雲煙一眼。

  賴雲煙朝他一笑,眼光溫柔。

  子伯候嘴角冷冷一揚,收回眼神沒理她,繼續收拾身上的傷。

  洞裡沒有外邊的大風,但也冷,賴雲煙示意護衛關上門,把身上的披風解下蓋到子伯候那瘦弱的小身體上,然後接過他手中的藥油替他揉身上的淤血。

  “疼得厲害吧?”

  “不礙事。”賴雲煙揉得太輕,子伯候不得已回了一句。

  “我兒的傷是怎麼來的?”賴雲煙怕他冷著,把左側掀開便於揉血的一角拉攏了一點。

  “說了沒事……”子伯候皺眉說完,才領會過來她所說的“我兒”是魏世朝,而不是他,於是那眉頭皺得更深了。

  “按我跟你祖父母的交情,你只能算我孫輩。”賴雲煙瞬間了會了過來,笑著說道,“不過也是我兒。”

  她的手更輕了,輕飄飄一點力道都沒有,像身上無力一般,也像是怕擦疼了他。

  子伯候垂眼看著這婦人的手,對這滿是婦人之仁的婦人在心裡不屑地輕哼了一聲,但嘴間還是開了口,道,“辰帝想用他挾持魏大人,他先行自戕,我晚到了一步,帶出來時費了點功夫,便晚了魏大人他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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