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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完就跑。百米衝刺一樣跑走了。

  賀顯青天白日下休克了十秒鐘才拔腿去追。但林思濤跑得飛快,他跑上操場,賀顯整整追了他一圈,跑了個四百米,實在追不上。

  林思濤一轉頭就見賀顯突然彎下了腰,他剛想嘲笑賀顯體力不夠,就見賀顯晃了兩下直挺挺倒了下去。

  林思濤一顆心要跳出來,他飛一般衝過去:“賀顯!”

  他剛跑到賀顯身邊,賀顯就一躍而起撲住了他。

  “跑什麼跑!”賀顯罵他。

  林思濤反過來罵他:“我追了你十年,讓你追我幾百米你就裝死!”

  兩個人都不太好意思直視對方,卻還是抱在一起。過了一會兒,林思濤才說:“太冷了,我們走吧。”

  他把賀顯拖起來。賀顯站起來又擁住林思濤,問:“真的是你?”

  林思濤說:“是我。那時候你以為我是童工。”

  賀顯大笑起來。他好像第一次認識林思濤一樣看著他:“你長高了,變好看了。我印象里,他完全是個孩子。”

  他們又翻牆出去,上了車就忍不住在后座上親熱一番。賀顯想要這個,他一見到林思濤就想要。他們這時候什麼都不要說,只需要用身體的貼近來彌補一切。

  第26章 孤單

  他們躺在車裡,午後天色轉暗。

  林思濤這時候才覺得有些惶惶,他看向賀顯,賀顯仍是一副安閒的樣子。

  林思濤想,他已經把底牌全亮了。是不是亮得太早了?

  對於暗戀和單戀,有一鍋舉世皆知的雞湯,叫“我愛你,與你無關”。林思濤也想過很多次,他對賀顯的漫長單戀,到底與賀顯有沒有關。

  賀顯沒有認出他,他似乎就沒有主動告知的必要。他一面期待著賀顯認出他,但內心深處他也在害怕賀顯的看法。

  他怕賀顯露出驚奇和嫌惡——一個人暗戀另一個人九年,十年,本身就夠誇張了,更不要說還(看上去)處心積慮地接近他身邊。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愛你,與你無關”其實是一種最佳自我安慰。至少在“我”的世界裡,愛“你”是一件單純而純粹的事情,它不該也不會被任何人評價,哪怕是“你”也不行。

  現在林思濤將這個秘密暴露了,他將要迎接賀顯一遍又一遍的評價。

  賀顯是會認為這很甜蜜,還是很沉重,他都無法左右了。還有種更恐怖的情況,就是賀顯對此並不以為意。

  林思濤決定說出來,是將這件事情選擇由兩個人來共同評價。他願意接受賀顯的審視。

  他願意相信賀顯。他相信賀顯不會嘲笑他。

  但若有萬一,賀顯因此輕視他,他該怎麼辦?林思濤還沒有想好。他對賀顯早已經不能客觀冷靜。

  親熱之後的餘溫最叫人舒適又惆悵。賀顯又吻了吻林思濤的耳垂和脖子。他低聲說:“我才想起來,你這麼早就認識我……”他頓了頓,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林思濤知道他的意思。一直都是他。他的初戀,單戀,都是他。

  過了片刻賀顯才說:“我這下是真的感到責任重大了。”

  林思濤微笑著說:“放心,我不會拿這個逼你和我結婚的。”

  賀顯笑了。

  林思濤又嘆息一聲:“你已經為我做了足夠的好事了。”

  賀顯說:“那你早點說出來,可以避免我在你面前少出好多醜。我第一次約你的時候……我說不下去了。”

  他們看看彼此,賀顯又吻了吻林思濤,他喃喃道:“你真是個神奇的人。”

  晚上賀顯去酒店住一晚,準備第二天早上和林思濤一起回去。

  林思濤陪他在酒店裡坐了坐。他問賀顯:“你這兩天都在這裡,不管應酬了?”

  賀顯說:“我不想應酬,只想見見你。”

  林思濤不說話了。

  賀顯要他今晚就在酒店陪他。林思濤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明天我們就回京了。今晚我還是住家裡——兩個老人一年也就這麼幾天看到我。”

  賀顯拖住他,兩個人又去酒吧消磨了一個多小時,賀顯才放他走。

  林思濤走後,賀顯回了酒店房間,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卻越躺越精神。趙恕清離開後,他更加覺得自己是一個人,現在想想,原來林思濤早在這裡等著他了,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北京這頭,年過得不安。

  賀嚴和程朵朵年前大吵大鬧要分手,到過年時候兩人忽然又親熱起來,兩個人黏黏糊糊結伴準備年初一飛海島旅遊,又把盛秋華給氣到了。

  賀不同勸了她兩句:“小情侶之間吵吵好好是正常事,你別管那麼多,少插手他們的事情。現在好了不是很好嘛,你有什麼可氣的。”

  賀不同對小輩之間的事情,只要不是胡鬧得太厲害,他向來睜隻眼閉隻眼。程朵朵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他頗疼愛,像半個女兒。小吵小鬧的,都不是事,只要能讓兩個孩子安安分分結婚,就算是勝利。

  盛秋華心裡就苦多了。程朵朵和男演員的事情她只不過稍稍提了兩句,程朵朵本來點頭應個是,聽個教訓,也就過去了。盛秋華是沒想到現在的姑娘,一個比一個硬氣,更別提程朵朵這種,才不管什麼未來的婆婆,當時就把臉拉下來說:“阿姨,這是我和賀嚴之間的事情。更準確地說,是我自己的交友。我是成年人,自己有分寸,不用您來為我操心。我媽都不煩這個神。”

  盛秋華一張臉沒處擱了。

  程朵朵和賀嚴吵架鬧分手,她生氣;程朵朵和賀嚴和好了,她還是生氣。更可氣的是她還不能逼賀嚴和程朵朵分手。

  為了賀嚴將來的前程,她只能忍程朵朵。

  這一忍可把她病給忍出來了,大年三十的全家吃年夜飯時候盛秋華犯了眩暈,一陣折騰回去之後賀不同埋怨她幾句,就自己快活去了,賀嚴也急匆匆趕飛機去了。盛秋華在家有保健醫生和保姆,自然是不缺人照顧,她躺床上又覺得沒意思,還是起來換衣服去和夫人太太交際去了。

  賀不同和賀嚴都這樣,賀顯更沒必要對盛秋華真情實感了。他三十晚上就在賀仲誠那裡住下,陪賀仲誠整理了一下舊相冊。

  賀仲誠去年底大病一場之後,傷了元氣。往年他都會出去走走玩玩,前年過年還回了趟老家,今年是走不成了,他還在休養。人越老越難恢復。家裡很多事情,他都不計較了,計較也計較不過來了。

  不過愛恨還是很固執。賀顯在他面前,他的臉色總是更好。

  “你知道我最怕什麼?”賀仲誠笑眯眯問賀顯。

  賀顯正看著一本老相冊,這是一本賀仲誠解放前的舊照片,本以為弄丟了,沒想到前年去老家,竟然又找回來了。

  賀顯想了想說:“老年痴呆症?”

  賀仲誠哈哈一笑:“這也是怕的。我說的是身後事……就怕有人瞎寫我的傳記回憶錄。”

  賀顯看出來老人家的心意了:“那您自己寫一本?”

  賀仲誠眼神愣愣的,過了半晌,才說:“再說吧。”

  賀顯花了一個晚上時間幫他整理完了兩本相冊,做了存檔和記錄。

  整理結束之後,賀仲誠溫和地問他:“你妹妹要結婚了吧?我聽你奶奶說的。”

  賀仲誠很喜歡周琴這個媳婦。賀不同和周琴剛離婚時候,他還親自去找過周琴,告訴她以後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來找他,不要有什麼顧慮,想什麼時候來看賀顯都可以。

  周琴再婚時候,賀仲誠還送了東西。弄得賀不同挺尷尬。

  說起沈周涵,賀顯也不由微笑:“是的,今年五月結婚。”

  賀仲誠說:“很好,很好。”

  過了一會兒,他才拍拍賀顯的手說:“你和你媽那邊好,爺爺才高興。這樣你就不孤單了。”

  第27章 情人節

  情人節前林思濤考研的事情塵埃落定,順利通過。

  賀顯很為他高興,給他準備了一堆新東西。

  林思濤這天一過來賀顯這裡,就看到桌上一堆東西。包裝得整齊閃亮。

  “這是什麼?”他問賀顯。

  賀顯給他買了新電腦,新手機,幾件新襯衫和鞋子,還有兩件新外套。

  “新的開始要給你準備些新東西。”賀顯說得理所當然。

  林思濤說:“我又不是剛考上大學的新生;你呢,你又不是我的爸爸。”

  賀顯說:“不敢。這離爸爸的標準還差很遠吧……”

  他抱住林思濤,笑著說:“叫聲哥哥差不多了。收了哥哥的禮物,就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知道嗎?”

  林思濤臉紅紅的:“你現在玩養成是不是太遲了?超齡了!”

  到了上床時候,他和賀顯兩個人赤條條躺床上。做完之後賀顯仍伸手環著他的腰不放手。林思濤問他:“你還記得我那時候什麼樣子嗎?”

  他現在已經能自然說起過去了。

  賀顯說:“我記得你。又瘦,又小,那雙眼睛一看就還是個學生,不是混社會的。”

  林思濤靜靜聽著,他忽而又有些懷疑:“你真的記得我嗎?”

  賀顯咬了他肩膀一口:“你不相信就算了。”

  林思濤笑了笑。他沒有再追問。

  賀顯反過來問他:“其實你記憶中的真的是我嗎?”

  林思濤知道他的意思——他聽賀顯說過他的“記憶美化理論”,就是人的記憶會不知不覺自動修改,美化自己想美化的,醜化自己想醜化的。

  林思濤翻身看著賀顯說:“可能我對你的認識有許多不足,但我的記憶絕對沒有問題。事情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我記得一清二楚。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大腦都不敢相信,那也太可悲了。”

  賀顯笑了一聲:“哦,那我是怎麼樣的呢?”

  林思濤伸手貼在賀顯的臉頰上:“你不知道……我是常常回憶那時候。”

  他會一遍又一遍回憶,每次回憶起來都會有不同的感受。

  他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在這時候問,這件事情,他早就想問賀顯了。

  “賀顯……”他終於開了口。

  “那天晚上,我把你從橋欄上拽下來的時候,你是真的喝多了嗎?”他低聲問。

  賀顯烏黑的眼珠一動不動,盯著林思濤身後的窗簾,他的嘴角動了動,像是一個微笑:“我真的喝醉了。”

  林思濤有些後悔問這個,他抱住賀顯。他對整件事記得太清楚,以至於可以一分一秒地分析,準確分析出他是哪一刻愛上賀顯的。

  他就是在把賀顯從橋欄上撲下來的那一刻愛上他的。

  那個場景在他腦中回放一次,疑惑就加深一次。

  賀顯撫著林思濤的後背,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做起來,穿好衣服離開。但懷中的身體溫暖得驚人,完全融化了他的意志。他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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