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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碰硬顯然沒有分出高下,然而向來媲美鋼鐵戰士的黎太太的這幾滴及時雨般的眼淚,卻成功地軟化了黎先生強作冷硬的心。他太了解何洛,所以他知道當她打定主意去做一件事的時候,動之以情的溫柔手段是沒有用的。黎銳楓掀開毯子起身下了床,望著她因孕吐而憔悴的面色,看著她倔強地壓抑在眼眶裡的淚水,感受著她隱藏在怒火背後的擔心,忍不住暗嘆一聲,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何洛雙手緊握垂在身側,直挺挺地站著,不肯靠在他胸前。黎銳楓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柔和的聲音里染著疼惜,不復剛才的冰冷:“洛洛,別憋著了,哭吧。懷孕了情緒波動大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尤其是在為夫面前。”

  何洛吸吸鼻子,別開頭,不看他,也不說話。

  黎銳楓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洛洛,你是要陪我過一輩子的人,我不希望一個糙率的決定令我們後悔一生。”

  “黎銳楓……”何洛埋在他的懷裡,聲音極低地道,“只要能幫你拿到解毒劑,我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包括可能會失去這個孩子……說句殘忍的話,對我來說,你比他更重要……就算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我也絕不後悔……”

  短短的幾句話,勝過了千言萬語。

  黎銳楓緩緩閉上眼睛,用一種近乎瘋狂的力道牢牢地摟著她。何洛的心意,比世間一切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更加令人動容。

  第71章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的腳步。

  當黎先生緊鑼密鼓地安排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何洛送上回國的飛機時,當黎太太背地裡跟休斯等人緊鑼密鼓地為新計劃做準備時,一封姍姍而來的匿名信件,瞬間攪亂了一切。

  信是有人放在護士台的,潔白的信封上只有收信人的名字—Ray。

  護士將信送來的時候,埃瑞克安排的負責安全警衛的人要拆開檢查,被黎銳楓阻止了。當時何洛正在洗澡,黎銳楓夾著信封對著陽光看了片刻後,撕開了封口。裡面有一張整齊摺疊著的白色信箋和一張照片。信箋上只有內容沒有落款,漂亮的花體字亦非手寫。尚未看信的內容,照片上的人就已入眼。黎銳楓的眼睛裡倏然間she出兩道足以將陽光凍結的冷光。照片上,是何洛從休斯的車上下來的側影,身上那件米色的風衣是她昨天出門時穿的。

  銳:

  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毫無疑問,在這場遊戲裡,我是獵手。現在只要我離開美國一走了之,所有的一切都將永遠成為懸案。不過這樣的人生太過於乏味,所以恭喜你,現在我邀請你以及你太太,也就是照片裡的那個東方女人,來陪我玩這場遊戲。如果你們勝出,那麼我甘願束手就擒。自從你主動送上門來的那一刻起,能否從這個遊戲裡脫身而出就不再是由你來決定的了。如果你拒絕我的邀請,那麼未來的某一天,你母親抑或你大嫂也許都會成為警方收到的照片裡的殘軀的主人。信上帝者,得永生。阿門。

  何洛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到黎銳楓正在換衣服。她不解地走上前:“你要出去?醫生批准了?我陪你一起去。”

  黎銳楓見到她,笑著道:“幫我把襯衣扣子繫上。手指有點麻。”

  何洛頓時皺起眉:“你到底要去哪兒?”

  “回公司處理點事情。你放心,有司機會送我去。”

  何洛一聽就知道他沒說真話,不過她也沒有過多追問。黎銳楓在目前這種身體狀況下還要出門,必然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系好襯衣的扣子後,她又幫他穿好風衣外套:“兩個小時夠嗎?不夠的話就不准去。”

  黎銳楓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你小睡一覺,等你睡醒了我就回來了。寶寶今天乖不乖?”

  何洛無語地望著他,“現在寶寶肉眼可不可見還是個問題,想不乖也沒這個能力。”

  黎銳楓被她逗樂,看起來精神不錯。何洛把他送到門外,目送他上了車之後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返回屋內。

  黎銳楓自然不是去保安公司。坐在車上,他沉下了臉,神色不複方才的輕鬆。霍華德無疑是個瘋子、變態,而且是個擁有化學和心理學兩個博士學位的智商絕高的瘋子和變態。面對他赤裸裸的挑釁,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在所難免。他承認,他的心亂了。此時此刻,他無法冷靜地思考該如何面對這場必見血光的角逐。原因無他,這場遊戲裡,他的妻兒也成了獵物。

  路亦然在紐約的居所地處隱秘。在路上時,黎銳楓跟他通了電話,確定他在家後,隨即讓司機驅車前往。路亦然對他的到來,表示出了該有的驚訝:“有什麼事我可以過去,你不用自己跑出來。”

  黎銳楓脫掉外套後,毫不客氣地躺在沙發上:“我先歇會兒。”

  路亦然點點頭,什麼都沒問,倒了杯水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板上,隨後坐在距離他不遠處的羊毛墊子上繼續玩遊戲。

  大約半個小時後,當路亦然以為沙發上的人已經睡著並起身準備拿條毯子給他蓋在身上時,黎銳楓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見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張被揉搓得皺皺巴巴幾不成形的紙丟給了路亦然。

  幾分鐘後,路亦然平靜地道:“銳,後悔嗎?如果最初你接受休斯的提議,由何洛來做你的搭檔,很可能就不會出現現在的局面。”

  黎銳楓坐起身,端起地上的水一飲而盡。接著道:“借用洛洛的話,人生只有遺憾沒有後悔。”

  “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不管最終是怎樣的結局,你太太都承擔得起。在這一點上,你應該感到幸運,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找到一個關鍵時刻如此靠得住的女人相伴在身邊。”

  黎銳楓撐著下巴靠在沙發上,眉宇間的沉重淡去幾分:“洛洛一定不會相信你對她有如此高的評價。”

  路亦然笑而未語。

  黎銳楓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就是因為太珍貴,所以我不能失去她。”

  路亦然望著他:“銳,雖然沒有一定會成功的計劃,不過我們可以努力將風險降到最低。至交好友,一生一人,你對我而言,也很珍貴。我會盡我所能。”

  此時無聲勝有聲。

  紛亂的心漸漸歸於平靜。

  黎銳楓在天旋地轉中再次躺回沙發上時,不忘強撐著最後的體力對路亦然道:“告訴洛洛我在你這裡,讓她不用擔心。”

  何洛接到了路亦然打來的電話,得知黎銳楓在他那裡後,懸著的心才放回肚裡。儘管她跟路亦然八字不合命里犯沖,可她必須承認路亦然是個靠得住的朋友,相當、相當靠得住的朋友。

  一個人待得無聊,何洛打開電視按著遙控器機械性地換台。來來回回按了幾遍後,被不停閃過的畫面晃得有點暈。她躺在沙發上身子蜷成一團,盯著正在播的洗衣粉GG看了會兒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她,在一個飄雪的傍晚,獨自走進一處墓園,抱著一隻憨態可掬的泰迪熊走到一方看起來剛立不久的墓碑前。她努力地想去看清墓碑上的照片,努力地想去看清墓碑上的名字,那種努力卻無果的掙扎就同我們每個人都曾在夢中經歷過的那種想奔跑卻總在原地踏步的焦躁感如出一轍。情急之下,她丟掉懷中的泰迪熊,伸手想去撥開浮在墓碑前的那層若有若無的薄霧。她拼命揮手,可霧氣越來越濃,濃得將墓園淹沒,只剩她孤單的身影孑立在層層迷霧中。雪花飄落在臉上,極快地融成水滴,混著無聲而出的淚珠,悄然滑落。她發瘋似的揮舞著雙手,拼命地想要看清那墓志銘。可一切都在濃霧中消失了,仿佛天地間只剩她一人。她想呼喊,嗓子卻好像被人緊緊掐住,嘴唇不停地上下開合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令人無望的窒息感緩緩襲來,她的身體軟軟倒下,雙手不甘心地高舉,渴望著救贖者的出現,將她拉出迷霧的深淵……

  冰涼的手輕輕覆在她的臉上,濃霧中若隱若現的,是與掌心的冰涼溫度截然不同的溫暖笑臉。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用力眨了眨眼,世界倏然變得清晰……

  “做噩夢了?”黎銳楓緊緊握著她的手,側身坐在她身旁,臉上滿是倦色,眼睛裡卻溢滿暖暖的柔情。黑色風衣外套還沒脫,顯然是剛剛回來。

  何洛皺著眉頭出了會兒神,一睜眼夢裡的情景頓時變得模糊。幾分鐘後,已經有些想不起來。她伸開蜷曲著的雙腿搭在黎銳楓的腿上,接著起身摟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的肩頭,整個人側坐在他懷中。黎銳楓靠在沙發背上,環著她的腰輕笑調侃道:“到底是什麼驚人的夢把我們黎太太這樣的女超人都弄得淚流滿面?”

  何洛在他肩頭蹭了蹭,將他摟得更緊。黎銳楓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背,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彼此相依,仿佛連心跳都融到了一起。

  其實人生的抉擇經常發生在頓悟的瞬間。此時此刻,身處迷霧纏身的困局中,何洛的心反倒敞亮了許多。驚濤駭浪總有平靜的一天,繁華落定,能有個知心人相伴在身邊已足夠。世間千般糾結萬種煩惱,歸結起來不過就是三個字—看不透。一旦看透了,世界瞬間變得簡單。為與心儀人相攜到白首,何洛不懼辜負所有。

  接下來的幾天,路亦然沒有再露面。黎銳楓把那封信給何洛看過後,她只說了一句話:“我無法預知未來,我能做的就是在每一個今天都站在你身邊。”

  慈善晚宴的請柬送到時,黎銳楓並未覺得意外。看來霍華德選擇了這場晚宴作為他們遊戲的獵殺場。

  醫院的醫生給何洛做了全面的檢查,懷孕是毫無疑問的,儘管身體狀況不錯,可醫生叮囑在懷孕初期切不可做劇烈運動,以免引起流產。至於黎銳楓方面,醫生還未找到對症的解毒劑,為了讓他的身體維持在一個不會隨時昏倒的狀況,醫生不得不給他服用緩釋類藥物。當然醫生強烈不建議這麼做,並再三強調了這些藥物可能會產生的副作用。可黎銳楓堅持,而何洛亦沒有阻止。

  其間負責指揮之前那次行動的FBI高級探員卡特曾經前來“探望”。在他們的交談中,何洛才了解到黎銳楓接下這次任務的真正原因。就算他跟霍華德曾經有著特殊的交情便於找到接近的契機,就算這起案子轟動全美,人人都希望這個殺人魔早日落網,可依照她對黎銳楓的了解,這些似乎並不足以構成他以身犯險的理由,畢竟他跟他的好兄弟路亦然一樣,絕對不是正義感爆棚的熱血青年。事實證明她是對的,黎銳楓確實不是熱血青年。他接下這次任務的真正原因,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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