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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七!”

  凌空一句厲喝,嚇得趙七翻身魚躍,三個美人怯生生的躲他身後,要多楚楚可憐就有多楚楚可憐。定下心來,趙七逐個輕拍揪他衣襟的纖纖玉手,像來不極請罪的管事使了個眼色。管事會意,低聲下氣的好言將三位“夫人”請下去。

  一見府里的下人消失,趙七立刻放下王爺應有的架子氣度,笑呵呵的迎上來:“什麼風把你們給吹來?不是避開我偷偷吃喝玩樂去了?怎地,受不了良心的譴責過來請我?”陡然發覺少了什麼,“咦”了一聲,原來是那一團赤紅烈焰,“罌粟呢,怎不見她來?”一見六個人都變臉,連著嚇退三步,“你們,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青菀怒目圓睜瞪著趙七:“老實交代,你有沒有把她藏起來?”

  趙七立刻喊冤:“我與小妾們玩的好好的,藏她作甚?”

  在得知罌粟與他的那一層不可告人的干係後,趙七避之都不及了哪兒還敢招惹。畢竟是不願意娶正室回家與小妾們斗的烏煙瘴氣,生怕一旦與罌粟走近的了,皇叔與徐太傅暗地裡一合計又把自己給祭出去。

  梁冬曉囂張慣了,情急之下根本顧不上趙七的身份,欺近來一把揪住他衣襟:“你確定說的是實話?一旦給我發現隻言片語的隱瞞,我打得你滿地找牙信不信?!”

  趙七一聽來氣,好歹也是皇太后最寵的皇孫、皇帝最疼的兒子,懶得與親近之人擺架子就算了,何時容許誰騎在自己頭頂上拉|屎。冷哼一嗓隔開梁冬曉,嗤道:“本王說話一言九鼎,信不信由你!”

  梁冬曉被他身上陡然迸發的皇室貴氣嚇得一個趔趄,賀游南上前攙住,沉色道:“罌粟不見了。”

  趙七大驚,好不容易提起的一口氣頓時煙消雲散,扶額狼嚎:“這又怎麼一回事?!”

  ☆、第五十一章

  罌粟頭腦昏沉四肢麻木,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空有靈魂的木頭玩偶,任何移動都由傀儡師牽著的連線操縱,連掀開眼皮這簡單至極的動作都無力完成。

  忽聽外面走廊有人竊竊私語,罌粟精神一震戒備心起,直令她抓耳撓腮的躁亂剎那間煙消雲散。

  突如其來的“吱呀”聲後,近處的房門被推開,緊接著便聽一陣清晰無比的雜沓腳步聲。罌粟聽出明顯不是一個人,至少得有三四個,腳步或輕或重的,理應有男有女,還有一個小跑步追著的孩子。

  正心亂如麻的尋思著,灼熱的炙烤陡然撲面而來,罌粟只覺上下眼皮都被映成猩紅一片。她不敢動彈——原本就動彈不得,現下連呼吸也小心的壓抑著。

  到底是誰把她弄來這裡?來的這群是什麼人?他們又想怎樣?

  “她就是老大的種?!”手拿燈籠在罌粟面前掃過的婦人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指甲刮過瓷器一般直讓人心裡發毛。

  “應該錯不了。”一個中年男人操著低啞的語氣接話:“我暗中觀察了好幾天,老頭子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出來獻給她,不會錯!”

  冷不防被一隻翹頭履踢在小|腿肚,尖銳的翹頭陷在肉里,罌粟差點忍不住痛呼。

  從這簡單的對話當中,她可以聽出幾條至關重要的信息,自己目前的處境並不好,不好的原因在於他們口中的老頭子和老大。粗略細一想,自己近來也就與新認的爺爺這一個老頭子多有牽扯,至於所謂老大也是她苦命的父親,這二人的身份便不難揣測。

  爺爺膝下兩兒一女,長子是父親,次子是叔父徐昕,么女是姑姑徐思,說話的中年男人當是徐昕,婦人當是徐思,也就是翹頭履的主人。

  早就嫁做人婦且為人母的徐思咬牙切齒,少時所遭遇的不公平歷歷在目,狠狠瞪著罌粟,幸災樂禍的問:“哥,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徐昕目光一沉,深思片刻作答:“先關幾天,看老頭子的表現再做安排。”

  徐思大怒,說話夾雜著啜泣:“何不乾脆殺了她,妹妹這輩子最恨老頭子還有徐宣,是他們害我淪落到賊窩……”忽然泣不成聲。

  “娘……”一個十六七歲的的赭衣少年環住徐思輕喚,拍了拍她顫抖的肩安撫。少年模樣俊秀,十足的斯文,完全不像徐思所言出自賊窩。

  徐昕悲慟的看著徐思,片刻後把目光移到罌粟身上,悵然:“你真能忘得掉他的好?下得去手?”

  徐思悲傷更甚,一把揮開攙著她的少年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少年低嘆,看了看徐昕,拱手道:“侄兒先走一步,提防娘想不開了做傻事。”

  徐昕點頭,並道:“寧兒也去,幫表哥勸勸姑姑。”

  寧兒是個小姑娘,才六七歲,早就被徐思的失控嚇得縮在少年的身後,烏溜溜的眼珠儘是惶恐。一聽父親這麼吩咐,急急忙忙追出去,連告退的禮數都忘了,數步之後又返身回來補上。

  徐昕目光幽暗,分明盯著罌粟看,但無論眼底還是心底都沒有她——見著故人之後,難免想到故人。

  徐昕對徐宣最早的記憶,大約追溯到他本人三歲的時候。

  多年前的初春,午後。徐昕睡醒,由奶娘牽了手去找母親,半路偶遇樹下一個被風吹雨打掉在地上的雛燕。他看了好奇,把雛燕捧在手心,一心想讓它飛起來跳舞給自己看。威逼利誘未果,便硬生生把雛燕扯成了血淋淋的六段——頭、身體、雙翅、雙腳。

  三歲小娃不知輕重,耍起狠來絕對擔得起慘絕人寰一詞。奶娘被他嚇得嚎啕大哭,他被奶娘嚇得戰戰兢兢,無意識的坐在地上隨手一抹,血水泥水立刻糊一臉一身。

  徐宣恰在近處涼亭看書,聞訊過來一看父親怒不可遏,立刻衝過去一把將他抱住,反身用孱弱病軀挨上飛起踹來的一腳,堪堪咽下劇痛。緊接著,他母親也來,拉住父親苦苦哀求,徐宣咬了咬牙也跪地幫忙說情,父親憤然拂袖而去,大難總算過去……

  首度見父親大發雷霆,徐昕差點嚇破膽,被失魂落魄的母親抱著一路狂奔回房,擱在軟塌上仔細安慰了半晌不算完,還找了個經驗豐富的老嬤嬤幫忙叫魂。

  數日後,徐昕好了傷疤忘了疼,故態復萌的繼續調皮搗蛋,在夫子臉上畫了個大王八。恰好父親上朝未歸,事情便鬧到母親那裡,母親邊哭邊押他到徐宣床前,按著他的臉對著床|上奄奄一息的病容,問他是否要把親|哥哥的命玩沒了才算完。

  徐昕嚎啕大哭,這才意識到為何兄長每次幫他之後總會消失一段日子,原來是養身體。

  自那開始,他便常往徐宣住處跑,尤其受訓挨罰之後,總覺得,偌大的徐家唯有這人對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好。

  六歲那年,他多了個妹妹徐思,從此開始領著犯錯的妹妹一起往哥哥那裡跑,依舊覺得,偌大的徐家唯有這人對他們兄妹是不折不扣的好。

  七年後,也就是十三歲,氣盛的少年覺得哥哥太過疼愛妹妹忽略自己而生悶氣,開始跑出去與京城的紈絝子弟混在一起,成年累月的不著家,僅靠從外人口中聽來的閒言碎語聊慰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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