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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蒼冥一個骨碌翻過來,面無表情的盯著白染,踟躕不前。他怕,怕是幻覺,怕是白染誆他。

  “心跳還在,真氣周天運轉,步兄,你把閻王爺嚇退了!”白染揮袖拭淚:“快駕車南行,快去藥師谷!不,還是找個偏僻無人處養著,傳書請丁大嫂務必快馬加鞭來一趟!”

  步蒼冥立刻跳上馬車,甩鞭大喝一聲,馬兒噠噠疾跑。白染怕顛著溯煙,攏了攏軟被都墊她身下。等到日上三竿,眼看前方一座小城,因擔憂步蒼冥一身狼藉的嚇壞路人,白染便主動提出與他交換位置,由他駕車,步蒼冥繼續護著溯煙心脈。

  入城後,白染問過路人之後直奔一個叫琳琅坊的南北雜貨鋪,稱買二斤六兩一錢七厘的去核冬棗。四十來歲的店主聞言臉色微變,送走其他的客人後,小聲問他是否確定。白染便回是記錯,稱要買的是一錢七厘的帶核冬棗,還要是出自和田的大冬棗。和田的冬棗個大飽滿,單一個去核之後都要數錢,這話要是說給尋常人聽定要貽笑大方。

  店主並非尋常人,他沒有笑,而是直接問白染肯出多少錢。白染摸了張一百兩的銀票出來:“這個夠不夠買你這裡最快那隻的口糧?”店主點頭收下銀票,引他轉到內室。內室是間庫房,堆了許多成框成簍的乾貨,靠牆有張掉漆的破書桌,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白染接過來一支僅有數根纖毫的毛筆,在張一寸長半寸寬的薄如蟬翼的宣紙上寫寫劃劃,待墨跡幹了捲成筒狀交給店主,問:“送到藥師谷,幾日?”店主回道:“一天一夜足以。”

  離開雜貨鋪後,白染駕車又去藥鋪挑了些藥,買了外宿野地所必備的各種東西,然後便駕車出城,邊走邊做記號。大半晌後,白染做主精挑細選一個絕不引人注目的近水小山坳,手腳麻利的支起三個三個帳篷,一個給溯煙,一個給二人輪流休息,還有一個給即將到來的青菀。至於雜七雜八的鍋碗瓢盆等,隨處找個地方一丟,用時來取便可。

  五日後,青菀由丁楚護送過來,循著白染留下的藥師谷所特有的記號順利尋來,見面劈頭蓋臉一句:“情況如何?”

  白染大喜過望,頓時不管大火猛煮的糙藥,拉她衝到帳篷里。步蒼冥靠坐在一角,如今已是滿頭華發,看的青菀倒抽一口氣,喃道:“你這是……”

  步蒼冥勉強抬眼。支撐數日,若不是靠著白染的補藥提氣,他恐怕根本等不到這一刻。不過,就算等到這一刻,神采盡失的眼中也看不到任何喜悅,仿佛一口黑黢黢的枯井。白染提醒道:“先別管他,你快看看溯煙的傷勢。”

  青菀心驚肉跳的走去,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一樣艱難。溯煙心窩的匕首誰都不敢拔,至今還直|挺|挺的插在上面。她嘆一口氣,先令丁楚拿補氣丹給步蒼冥服下,緊接著示意他與白染避嫌,小心翼翼的用力撕開溯煙的衣襟。一看,不由得愣住——傷口浸在血,雖然觸目驚心,但出|血的量出乎意料的少,仿佛像被什麼才開始流就被凍住了一樣。茫然問:“你們給她用了什麼藥?!”

  白染閉眼道:“我不敢亂用藥,倒是步兄餵了她一些我不知的藥丸。”

  青菀便看步蒼冥,再問:“你給她服了什麼?”

  步蒼冥半晌才弄明白青菀問他的意思,艱難的張嘴:“各種藥……一股腦都餵了……”又想片刻,“還有那顆來不及用的假死丹……”

  假死丹?!直覺告訴青菀,變數就在這假死丹上。活人服下假死丹,不久便會進入足以以假亂真的假死狀態,身體各項機能——呼吸心跳血流,弱到無法察覺。心臟不跳,脈搏不動,血便不流,定是這假死狀態讓她得以倖存到今日。恍然大悟:“你手頭還有沒有假死丹?”

  步蒼冥搖頭,青菀又問配方,步蒼冥又搖頭,她便忍不住悲嘆:“時也,命也!”一粒假死丹的藥效,必定不足以給她足夠的時間施救,唯獨能做的也就是儘儘人事罷了。她一來就接手了白染的活計,他們三人則輪流為溯煙續命。

  三日過去,身上的淤痕明顯減輕;七日過去,淤痕只剩最重的,大小傷開始收口;旬日過去,淤痕盡數消失,小傷開始結痂;半月過去,小傷開始落痂,大傷開始結痂……卻是為何不醒?

  青菀一邊煮著補藥,一邊尋思,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像這種胸口插把刀還活著,不但活著連傷口都比正常人癒合還快的,不但匪夷所思,還前所未聞。

  丁楚算時辰該去接替白染,睜眼爬起來,步履沉滯的走出帳篷。見他灰頭土臉,枯瘦發黑。青菀看的心疼,立即招呼他過去喝碗老參野雞湯。老參是從藥師谷帶的,補氣效果絕佳,野雞是今早親自到水邊糙叢抓的,肥|美無敵。只可惜掌勺人的手藝不佳,去不掉雞的腥味,總歸是有比沒的好。

  ☆、第四十三章

  白染洗去一身黏|膩歸來,正見一對夫妻深情凝望,頓時心生艷羨,浮想聯翩。

  丁楚眼尖,笑呵呵招呼一句:“快來喝碗雞湯,你丁大嫂的手藝大有長進。”從不堪入口到勉強入口,的確大有長進。白染從善如流,加上本就餓了,謝過之後接下青菀遞來的碗。丁楚眼角一掃,頓時皺眉,抱怨:“怎對小白這麼好,給我的碗裡就沒幾塊肉?!”

  青菀“哼”了一聲,唾道:“小氣,小白的身體可比你差得多!”揮著勺子又在鍋里要幾塊肉添他碗裡,“這下滿意了吧?還不快吃,步蒼冥還等著呢,也不知他還能再撐幾天,唉,真是傷腦筋!”

  丁楚撫了撫她肩,也是一臉的黯然神傷。溯煙要是照這麼下去一直不醒,別說步蒼冥或白染,連他這個後來的人都要撐不住。真氣只出不進,任天下第一的高手也扛不住這許久。

  白染屏息了片刻,輕問:“以大嫂之見,溯煙為何不醒,我看她身體狀況遠比步兄好太多。步兄猶能苦苦撐著,她怎就……”

  青菀一臉莫可奈何:“她捅的那一下,原本必死無疑,陰差陽錯的撿回來半條命已經是老天開眼,我實在想不到該怎樣把她另外半條命弄回來。”惋惜長嘆,“放任匕首一直那麼插著也不是辦法,可一旦拔了未免來這半條命也煙消雲散,實在……我實在下不去手。”

  按正常人的身體結構來說,那匕首定然戳破她心臟,如今苟延殘喘著,怕是一來因為回死丹,二來因為他們三個高手的真氣,三來……三來她身體異於常人!青菀陡然驚醒,急問:“你們覺得,會不會匕首根本沒傷到她心脈?!”

  丁楚問:“你的意思是,她身體異於常人?”

  “對!”青菀陡然想到一段認識丁楚之前的陳年舊事,忙道:“我許多年前曾救過一個人,他的心臟不像我們的偏左,而是在中央。會不會溯煙也是他那樣的奇人,否則沒絕對沒道理苦撐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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