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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染搗著沁血的胸口從地上爬起來,步履蹣跚的走近,停在步蒼冥身後一米多的地方,抹了把臉啞聲道:“步兄,讓我看看,說不定有救?”

  步蒼冥驀地回頭,咬牙切齒:“滾!”視線一旦觸到溯煙,立刻又化成繞指柔,卻見她眼神越加渙散,焦急喊道:“別走,溯煙別走,留下陪我,別把丟我在沒有你的地方,我會瘋,會受不了,我絕對不會活著想你,你聽到沒有,別閉眼,求你睜眼……”

  一滴熱淚砸在溯菸嘴角,緊接著一滴又一滴,混合了眼淚的血流的更快,也在溯煙頰上濺出硃砂痣般的血點。步蒼冥仔細拭去,卻是模糊了的雙眼根本看不清,將她臉上摸的更觸目驚心,眨眼過後就忍不住抱著她哀嚎:“不!你不能丟下我,你不能,我答應你不殺他們,你也必須答應我活下去,溯煙……煙兒……不,不,別丟下我……”

  溯煙忽然怕的睜眼,怕他真惹下血雨腥風,在他的幫助下奮力抬手夠到他的臉,哽道:“我信你不會……別讓我失望,好不好?”

  步蒼冥忙道:“我不會讓你失望,你也別讓我失望,好不好?”

  心思既了,劇痛難消,溯煙用盡力氣與沉重的眼皮作對,卻被眼淚壞了好事,根本看不清他。細若遊絲的輕嘆一句“好”,也不知他聽是未聽到。

  好是好,但要如何才能做到?

  溯煙閉眼的那一剎那,步蒼冥只覺全天下的色彩只剩紅與黑,紅色的是血,黑色的是剩下的一切,紅與黑交織成妖魔鬼怪,一個個欲將他與溯煙吞沒。奮力眨眼定了定心神,這下總算看到白染,便把溯煙抱起放在他懷中,腳尖勾起棄在地上的劍,凜然站著如嗜血狂魔。

  場面一度混亂,林家人龜縮一團,其餘尚有行動能力的人抱頭鼠竄,遇到阻礙便推搡,便踐踏,哪管前幾個眨眼還勾肩搭背的稱兄道弟。白染屏氣凝神,向前與步蒼冥並肩站著,哽咽:“走吧……你答應了她,別讓她失望……”

  步蒼冥頭腦混沌,訥訥轉身對溯煙笑,訥訥隨白染走向馬車,訥訥聽從吩咐先坐進去,訥訥凝望枕在胸口的溯煙……他的溯煙!

  白染御馬駕車,蹄聲噠噠,車軲轆輪轉,心情比鉛塊更重。

  步蒼冥忽然發狂了似的,念念有詞的從身上摸出許多藥,一股腦的餵溯煙服下,顆粒小的便直接放在她喉頭,顆粒大的便先咬碎了嘴對嘴餵她,左掌貼於她後心,源源不斷的注入內力。

  白染莫名喜歡,鬼使神差的一回頭,立刻揪著步蒼冥的頭髮把他從溯煙臉上拽走,怒喝:“你瘋了?!”步蒼冥臉上儘是血,唇上口中也是。除了血,還有藥渣,還有痛不欲生的笑。心裡咯噔一下,是,他是瘋了。

  ☆、第四十二章

  行至深夜,白染被很多客棧掌柜驅逐出門外,畢竟馬車裡的兩個一動不動的“屍體”太嚇人,怪不得人人家。又到下一個小鎮,又到下一個客棧,他便索性不提投宿的事,徑直讓店小二準備易嚼易消化的乾糧酒水,接過來後繼續駕著馬車離開。

  到了郊外樹林,夜梟撲棱撲棱翅膀發出獵捕的聲音,小孩哭似的嚎叫。借著清淡如水的月光,白染回頭一看,搖頭嘆息。步蒼冥的內力耗損太多,正目光呆滯的像個被抽光精氣的皮囊,布滿血絲的眼珠凹陷,口唇微張,只差多一道口涎就能與縮在街邊的傻|子相媲美。

  白染悵然引頸喝酒。以他的身體狀況,別說喝酒,連喝生水都不該,但他實在太痛苦,必須把胃裡弄的火辣辣的,隔壁的心臟才不至於冰封。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幾口後,拂袖抹了把嘴,苦澀道:“衛兄……你這是何苦……”

  步蒼冥無動於衷,有氣無力的道一句:“閉嘴!”

  白染頓覺大事不妙,趕緊撈起步蒼冥的右腕。他的左手自始至終貼在溯煙後心,倘若誰在這是敢碰,恐怕連他的衣袖都摸不到便被扭斷手腕子。步蒼冥的脈象又輕又淺,仿佛已經行將就木。白染嚇一大跳,忙勸:“衛兄,放手吧,你難道還真要隨他而去,你母親與沉天墮海可怎麼辦?”

  步蒼冥奮力掙開他,道:“閉嘴,她還活著,身體還溫熱,你與其白費唇|舌,不如接我的手,用真氣護住她的心脈。”

  聞言,白染不由得把目光移向仍在溯煙胸口的匕首,心臟“砰砰”亂跳:他這話可是當真?溯煙篤定了以死謝罪,下手又准又恨,不出意外的話當場斃命,怎會時隔好幾個時辰還能維持身體的溫熱。抖著手輕觸溯煙的手,冰的,轉而爬上手臂,也是冰的……

  “步兄,你這……”

  步蒼冥怒斥:“少囉嗦!”

  白染啞口,繼續駕車,不知不覺就天光大亮。側首看一眼步蒼冥,他遠比之前更憔悴,區區數個時辰,霜雪已經爬上他兩鬢。心思動容,潸然淚下,將馬車趕至路邊停下,道:“步兄,我替你……”今時今日,他必不能再顧及自己的傷勢,倘若步蒼冥力竭身亡,江湖上指不定多少腥風血雨。

  步蒼冥冷笑,本不願。但他實在太虛弱,白染只輕輕一動,他那麻木不堪的手頓時被另一隻堅定有力的手取代,懷裡一空 。

  白染踢了踢打包的乾糧酒水,道:“你儘快補充立體力,我撐不了幾時。”

  步蒼冥縱胃口盡失,還是聽勸的狂塞一通,又抱著一罈子酒大口大口的仰頭喝。火辣的烈酒順著吞咽的動作一路放火,刺激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很快忍不住爬出馬車跌跌撞撞的扶著一棵樹大吐特吐。直到連膽汁都吐光了,吐無可吐,便對著滿眼狼藉縱聲大笑,痛不欲生。

  白染勉強勸自己他並無大礙,眸光暗淡的注視溯煙。他恨,恨自己一廂情願,恨自己不提前將計劃告訴他,恨自己總是打著對她好的名義不顧她心之所求,又恨她做事拒絕的不留任何餘地,虛假的捅一刀瞞過眾人便可,何必擅用性命,這一下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倘若她活著,該有多好!

  步蒼冥走了回來,自顧自靠著車顱骨坐在地上,兩眼一翻閉目養神。白染總算鬆一口氣,欣慰他總算找回一些神智。步蒼冥在江湖的地位太特殊,別說一般的江湖人不敢得罪他,哪怕武林盟主祭出為天下人除害的名頭,也不見得就有多少人響應。過去沉天墮海初成之時,有許多大義凜然的高手聯手密謀,潛入其所在的湘西密林不久便噩耗頻傳,出不來的人不知生死,出來的人痴的痴傻的儍,多年以來無人敢犯。

  普通人中有善有惡,武林高手也一樣,惡的高手不見得就鬥不過善的高手。何況惡人修煉惡招遠比善人修煉善招更快,加上下手心狠手辣,便是不分軒輊的一善一惡兩個人相鬥,勢必惡的一方更容易占據上風。

  這件事,倘若止於溯煙之死,不啻於天下大幸。

  心思茫然之際,白染忽然感覺注入溯煙的真氣被什麼擋了一下,正以為不過是幻覺,忽然又來了一下,且一下接著一下,一下強過一下。喜極泣道:“還有救,步兄,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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