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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訣大笑,得意洋洋的朗道:“這種小事輪不到我插手,我要做的都是重頭戲!”

  白染笑著插句嘴,道:“他烤肉的本領還不錯。”

  “什麼叫還不錯,根本是天下一句!”孫訣大言不慚,愈發得意的叮囑罌粟:“等下我請你第一個品嘗,挑幾塊最美味可口的,讓你見識下何為余香繞樑,三日不絕!”

  罌粟牽著馬車晃晃悠悠的到藥廬,這是她特意為白染溯煙留下的地方,既借藥材齊全的便利,又讓白染就近照料。挺穩馬車後,對靜坐車內著的白染說道:“這個藥廬是我師父的,所有物件一應俱全。藥廬東西分別有兩個小側室,東側一個連著丹室,西側一個連著書房,你與溯煙分別住一間,挑一個吧。”

  白染抬眼笑看,這藥廬神似他在藥師谷見過的一座,正屬於那位傳言與毒王反目成仇的前輩。“我住西側室。”那位長輩的書房裡汗牛充棟,藥師谷但凡有人找不到想看的書,都會去他那間書房轉一圈,多半如願以償。

  罌粟點頭,又皺了皺眉,道:“小心我師父的書。”

  白染臉上一紅,侷促的頓首,心道他的偽裝何時這麼漏洞百出,就連罌粟都能一眼看出來。

  罌粟便請他們進去,舉止輕盈,小心翼翼。自毒王去後,這藥廬就一直空著,罌粟每半月清掃一次,倒也窗明几淨,絕對聞不出cháo濕發霉的氣息。安頓好了兩人之後,她便喊上孫訣去了藥廬後的酒窖,白染則身倚門框笑看他們。待二人搬足了酒趕車離開,他才茫然若失的輕嘆轉去東側室,心想等身體好一些,他定也要嘗嘗毒王的酒。

  罌粟與孫訣分坐車前兩端,慢悠悠的原路返回。眾人準備的差不多,只差撿柴的趙潛與陸安槐回來就能開火。罌粟率先跳下車,一手攬著一壇酒,笑道:“師父親手釀的酒,配方獨特,還請諸位嘗一嘗,看我師父能否與外面的釀酒師一較高下!”

  ☆、第十六章

  美酒佳肴,良朋作伴,暫時無事一身輕的眾人,酒酣耳熱之際難免樂而忘形。又是划拳又行酒令,笑笑鬧鬧令人發喙。

  罌粟第一次參加這種宴席,本來十分不習慣,不知不覺就與一旁獨處的衛楚湊成一堆。

  衛楚烤肉的本事也好,能從他分給的半個雞翅上窺見一二。罌粟本來沒打算鬧大他們之間的不愉快,橫豎是她真的做錯事,而他也真的道歉,索性就看在這半個雞翅的份兒上原諒他。

  罌粟拿起木棍撥弄火苗,順手添了幾根柴。火苗變大,烤的雞肉吱吱響,沁了不少油出來,空氣中瀰漫的肉香越發濃烈誘人。師父做飯的本事不好,勉強可以入口程度,便沒什麼好教她的,所有的廚藝都是根據食譜自學。罌粟原本很滿意,方才還叫囂著大顯身手,誰知不過須臾的時間,一個孫訣一個衛楚便讓她恨不得鑽進地fèng——她那點本事,大約也就比十歲出頭的小童好一些。

  罌粟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等的迫不及待,心想著等這隻雞烤熟了,她還要再吃一個雞翅。下意識的偷瞄一眼衛楚,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不對勁,絕對比給雞翅之前清高了許多,似乎絕對不會主動給她第二個。暗自思忖良久,總算找到藉口,“你來,當真是為了與我師父斗毒?”

  她自是篤定衛楚不會說謊,之所以這麼問,無非是投其所好罷了。衛楚對她愛理不理,以她本人做話題必定聊不上幾句,最好搬出師父這尊大佛,又不無忐忑的想:小小套個近乎,師父那麼疼她,理當不會責怪。

  衛楚訥訥的點頭,看她的目光不再那麼單純的冷冰冰,瞬間就多了一絲防備,暗自揣摩。

  罌粟強顏的歡笑快要掛不住,心嘆與這樣的人打交道實在太累,不知熟稔之後會不會有所改變。故作無知問:“為什麼?以我師父在外的風評,你年紀輕輕的怎會想不開?”這話一出,便是供認她認定了衛楚凶多吉少。

  “謹遵師命。”衛楚淡掃罌粟,輕言一句雲淡風輕,卻在眼底明顯藏了千言萬語。罌粟一時錯愕,忘記所有編排好的戲碼。衛楚沉吟良久之後又道,嗓音一變竟然娓娓動聽:“我師父人稱毒手,也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用毒高手。他年輕時執迷於你師父毒王的名號,屢次約戰卻都……說來慚愧,每次都不幸敗在你師父之手。”

  弟子說起師父的敗績,自然也覺得汗顏,尤其還對著勝利那方的弟子。

  “我師父有自知之明,深諳他輸給你師父的原因並非技不如人,而是敗在巧思機變上,敗在天分不夠上。我師父最後一次敗給你師父後,撂下一句狠話,說定要培養個弟子打敗你師父,此後便是二十多年如一日,跑遍五湖四海的網羅合適人選。”

  罌粟側首細想了許久,到底還是決定老實交代,“我怎沒聽師父提及這事兒?我師父也曾說過一些他年輕時候的趣事,怎就沒提到你師父?”嘿然一笑,“你別見怪,我倒覺得我師父很欣賞你師父,不然他才懶得比來比去。”

  衛楚訕笑:“你師父到底怎麼看我師父,誰都無從得知。至於你的那句疑問,則千萬不能傳到我師父耳中,他一定不會放過你。不提我師父,恐怕任何人,都受不了被一輩子唯一認可的對手無視。”

  罌粟吐了吐舌聊表歉意,自覺是說錯話,立刻換個話題調侃:“然後你師父就恰巧遇上你,收你為徒?看來你命不錯啊,得此江湖奇遇,將來必成大器,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從此成就一番大業,走上人生巔峰。”

  衛楚的表情一暗,嘆道:“與其歷經風霜才能開花結果,我情願一輩子安安分分的當個採藥郎,不開花不結果。”

  罌粟不解笑道:“拜師之後,你難道用不著採藥,當不成採藥郎啦?你是不知,我師父用的好多藥,可都是我幫忙弄的,尤其長得位置奇特的糙藥,比如水下、比如洞穴,全都要仗著我小巧輕盈親自出馬才行。我就不信,你師父沒變著法兒整你?”

  衛楚給烤的十里飄香的山雞翻了個身,舒一口氣淡道:“我師父有許多藥童,採藥這種小事從來輪不到不做。我是他的弟子,只需學會怎麼打敗你師父即可,其他的自有人來安排。誰料,人算不如天算,他這輩子是別想得逞了。”

  罌粟乾笑。過了會兒,眼巴巴的看著已經烤熟開吃的山雞。“你從小就以我師父為目標?”

  衛楚肅穆的點頭,果斷撕下一根雞翅給罌粟。她便喜滋滋的接過來,不顧熱燙啃咬一口,馥郁肉香在口中化開,不比孫訣給她的差。吃完了抹嘴擦手,道:“等下我帶你去我師父那裡,他生前不知你,不能死後也不知你。”

  青山瀑布前,一方墳前比肩站著兩人,負劍之人恰如劍鋒鋒芒畢露,紅衣之人恰如烈火浩浩湯湯。

  罌粟心裡荒蕪一片,滿是蒼涼,無奈的閉上雙眼——師父對她的好,她這輩子無以為報。“我師父三年前病死,為治我的病,積勞成疾。”

  衛楚不動聲色,他幾乎立即明白罌粟所指實乃她體內的劇毒,想她能得毒王如此照顧,才是真正的好命。默立良久,咧嘴調笑:“你我這般,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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