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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這裡,白染的表情立刻又變得陰鬱,情不自禁的轉臉看看罌粟——眼下,也只能靠她了,希望是名師出高徒。

  本來他該一醒來立刻央求罌粟幫忙,看她一臉倦容實在不忍心,索性就先讓她睡飽養足精神,拿診斷的效率的效率安慰自己,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所謂事半功倍。

  倚在窗前瞥一眼文人稱頌千年的月娘,白染移開的視線很快又回來,不由得眉頭一皺——他清楚記得來時十三,仍是上弦月,怎麼這下就成了下弦?

  頓時心慌,幾個大步急切到床前,搖醒罌粟,“我昏睡了幾日?”

  罌粟艱難的掀開幾乎膠著在一起的上下眼皮,眼珠中血絲瀰漫,映著月色發出詭異的光。她擁被坐著,眯著根本張不開的眼,從睫毛的fèng隙中端詳白染,表情將醒未醒的呆滯。

  “我昏睡了幾日?”白染情急又問一遍。

  罌粟努力消化他的問題,努力驅策停滯不動的大腦恢復運作。可惜她實在太累,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快七天了,你總算是醒了,感覺怎樣?”她倒是想給白染把脈,奈何手臂怎麼也不聽使喚。

  白染愕然,喃喃:“七天……”

  “谷外的瘴氣毒的厲害,你本來就疲勞過度,加上急血攻心,昏睡七天已經算好的了。”要不是她勞心盡力,他就算一下子睡完這輩子都不足為奇。

  白染一把抓住罌粟,差點就把她拖下床,“快,快隨我救師妹!”

  丁大嫂給的藥至多撐兩個月,他在路上花了一個多月,加上昏迷這七天,所剩時日已經無多。

  罌粟被他不加控制的力氣扯得差點脫臼,本來單是肌肉酸脹,這下簡直要了她的命,火辣辣疼得鑽心。

  罌粟含淚瞪他,眼裡飽含憤恨。

  她欲大罵,嘴角哆嗦了幾下,愈發刻骨的劇痛讓她根本無法開口:眼前這二愣子昏迷了七天,自己便勞碌了七天,前三天三夜更是不眠不休,這下倒好,好不容易功能圓滿挽救了他性命,好不容易能大肆睡一覺,他卻不識好歹,連句感恩的話都沒有就要她繼續賣命。

  不由得冷笑:他是誰,面子這麼大?還是她欠他?

  救不救他師妹是她罌粟說了算,看她樂不樂意愛屋及烏,哪裡輪得到他置喙一言半語?

  罌粟忽然爆發,拼盡全力甩開他,低吼:“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我累了,要睡覺,你請自便!”語畢,倒頭栽在床上,卷著被子裹得緊緊的,活脫脫像個蠶蛹。

  白染好似被兜頭澆了一桶冷水,忽然就冷靜下來。他頹然的抹了把臉,無力的坐在床下,嘴唇翕翕合合的,良久也說不出半個字。

  他根本就是無話可說,求人求成這樣,怕也是空前絕後了。

  罌粟本來的確打算繼續睡,哪怕睡到天荒地老也好過看他一副嘴臉。無奈天意弄人,手腕被他抓過的地方反常的越來越疼,疼的她眼睛濕潤,呼吸也變得不順暢,根本不可能睡得著。

  白染啞然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太擔心,怕她很快就撐不下去……我不能眼睜睜的看她死,絕對不能……”

  這話語氣頹喪,帶著說不出的懊悔,三分追悔七分痛心,聽得罌粟眼前又是一熱。

  稍等片刻,罌粟忽然一舉掀開被子坐起來,道:“你心疼他,我不怪你。是你的力氣太大,又抓的我太疼,我才口不擇言。你也別當真,我不會不救她,如果你的身體能撐住,我們這就可以出發!”

  罌粟一邊說一邊揉了揉手腕。他抓過的地方依舊火辣辣的,不出意外的話,她的手腕一定紅腫。然而奇怪的緊,他不過才可憐兮兮的解釋一句,她就像敷了上好的靈丹妙藥,火辣辣的感覺也不像是疼,直刺激的她急於大顯身手。

  白染愈發覺得相形見絀,越發覺得愧疚難當。他欲彌補,欲勸她再休息一時片刻,奈何對師妹的擔心時刻籠罩心間,左右權衡之下,也只好咽下已到嘴邊的溫言軟語,輕笑點一點頭。

  罌粟也笑顏對他,表情又開始變的放肆而迷離——她似乎不知不覺就他隨他起舞了,怎麼辦?

  白染鬆一口氣,不自在的別開臉,心中自此為她留下一方隱蔽的角落。

  欣喜之餘,他又忍不住擔心。轉念一想,既然事已至此,他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選,無論再多的擔心都白費力氣。為今之計,盡心盡力保她周全才是最重要的。毒王高徒畢竟不是毒王,絕對扛不住毒王的血海深仇。

  罌粟簡單洗了把臉醒神,很快就收拾好救人所需的東西,不外乎一些瓶瓶罐罐的藥。白染等在門外,見她露面微微一笑,自主接過她手中藥箱拿好。罌粟嫣然,吹熄蠟燭鎖好房門,一本正經的要求這裡的糙木蟲獸都務必安分等她回來。

  ☆、第三章

  二人有說有笑到了山谷出口,白染鬼使神差的回看一眼。從這裡看去,谷內自然又是不同風光。今夜的月娘格外多情,清輝淡灑如一層天幕,輕飄飄的籠罩在幽谷上方,襯得格外寧謐安靜,直讓人覺得是仙家修煉的聖地。

  感慨之餘,他不免懷疑,以後若有人問他毒王住的地方怎樣,他若直言道是一個格外得天獨厚的人間仙境,到底會有幾人敢信。轉眼瞥見罌粟,便又忍不住感慨——傳言恣意妄為慘無人倫的毒王,怎就能培養出了這樣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弟子?

  罌粟也學他回頭,細看片刻,胸間盈滿驕傲,得意笑問,活脫脫就是個愛炫耀的稚齡小兒。“很美,是不是?”

  白染點頭,順勢接過她送上的一粒黃豆大小的綠色藥丸吞下。

  罌粟大吃一驚,喜滋滋的又問:“你這麼慡快,就不怕我害你,給你一粒毒|藥?”白染沒有任何遲疑的動作顯然是取悅了她。見白染只是搖頭淡笑,她索性更起勁兒了,“我可是毒王的弟子,隨身攜帶眾多毒|藥,你真就不怕?”

  還無動於衷?罌粟眉梢一挑,和氣滿滿的笑霎時變得邪氣萬分,道:“不如你試一試調息運氣,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白染照做,臉色微變——本來他還沒發覺半點異樣,聽她的話一試之後才發現體內真氣亂竄,根本無法匯成一股,就連氣沉丹田這最尋常的事都做不來。甚至……胸悶氣短,被蜜蜂蟄了一樣的刺痛在四肢百骸若隱若現。

  他索性放棄嘗試,抿了抿嘴繼續審度罌粟,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又爬上嘴角。

  罌粟無所畏懼的與他對視,本以為至少能堅持個一時半刻的,卻是僅僅幾個對視就敗下陣來,惋惜之餘感慨在他面前簡直敗的潰不成軍。她哈哈朗笑,錚錚悅耳,輕輕推了白染一把道:“我很喜歡你這樣無所顧忌的相信我!”

  語畢,罌粟便抬手一指前方,白染順勢望去。不知何時起了山嵐,淺薄繚繞的隨風輕揚,在月色之下當真美不勝收。對著難得的美景,白染實難繃著臉不去欣賞,卻又礙於罌粟虛張聲勢而無法欣賞。他實難想像罌粟葫蘆第到底賣的什麼藥,倒也堅信她不會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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