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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有命!”罌粟嘆了口氣,師父常以生死有命安慰她,可笑她竟有一天用這話安慰別人。

  實話說,若非親眼看著守著,她也絕不相信堂堂一代毒王,驚才絕艷的天縱奇才,竟然四十多歲就死了。

  她先死,毒王白髮人送黑髮人,那才說得過去。

  罌粟身有痼疾,娘胎裡帶出來的,毒王預言她活不過二十。可誰能料想,她都二十一了還還活得好好的,反而毒王卻早就赴了閻王的約。

  “好吧,那你跟我走,我帶你見我師父。”

  罌粟帶他走了很久,光這田間小路就走了足足一刻鐘。隨後,繞過日常起居的簡約雅致的小院,七拐八拐、爬上爬下,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累的氣喘吁吁、汗透薄衫,終於走到一道瀑布前。

  三面青山合抱,一道瀑布從青山中央飛流直下,落地聚成半畝清澈見底的水潭。水滿則溢,流水在水潭一角衝出一個缺口,涓涓清流汩汩而下,恰恰流經山腳下的幾方藥園農田,滋養出大片大片鬱鬱蔥蔥的沃土。

  仰望時可見半空水汽氤氳繚繞處,一道拱形彩虹橋連接青山兩端,讓人忍不住神思遐想,好奇走過這座橋能否見到神仙。深吸一口水汽盎然的涼氣,悶在胸口裡細細體會,則不難感受到有種望峰息心、窺谷忘反的沁人心脾,人事煩擾一掃殆盡。

  “就是這裡。”罌粟嘆息。

  白染錯愕,怔怔然收回仰望瀑布的目光,滿目狐疑多看她一眼。調整心態四下巡視,陡然看到青糙叢生後的一方墓冢。踉踉蹌蹌的飛奔而去,看清石碑上的刻字之後,心魂俱斷。

  八個楷書大字成列——“先師韓君三葉之墓”,右下角的立碑人處赫然刻著“罌粟”這兩個小字。

  白染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悵然跪坐在地,恍恍惚不知魂歸何處:“這……”

  “師父死了。”

  罌粟別開臉,眼前一熱,淚水沁出。餘光恰巧掃過水邊一塊巨石,往事一幕幕浮現——師父最愛在坐在那裡撫琴給她聽,一心一意的對牛彈琴。她的眼神明顯黯淡下來,師父的音容笑貌猶如昨日清晰,她卻只能逼自己牢記昨日種種譬如昨日之死。

  師父的死實則算在她頭上,要不是為了救她積勞成疾乃至一發不可收拾,師父定能活到與彭祖一較高下。

  過了半晌,罌粟終於收拾好了心境,意外發現白染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奇走了過去,搭手在他肩上,駭然發現他一道醜陋可怕的血痕,就從他微顫的嘴角蜿蜒而出,像條扭曲可怕的毒蟲。

  “你、你怎麼了?”罌粟大驚,飛快抓起他的手腕,眉頭也不皺,眨眼下了診斷:毒氣攻心。

  就在她手忙腳亂的找藥時,白染忽然躬身大口大口的嘔血,全身痙攣顫抖,眼看就要暴斃。她嚇得一時忘了動作,用力扣住他下頜,以免他不小心咬舌自盡。

  血花剎那在白染衣襟綻開,一朵又一朵的,頃刻之間染紅了罌粟的雙眼。

  須臾,白染昏迷。

  罌粟看的又急又氣,長嘆一口氣悶氣,認命的撈起他扛回藥廬。

  心忖:這呆瓜,吃了雄心豹子膽還是怎麼,竟敢硬闖谷外瘴氣,眼下只怕他還沒搬到救兵救得了師妹,自己就先一命嗚呼,一了百了的先下黃泉探路去!

  ☆、第二章[小修]

  白染悠悠睜眼,陡然看見趴在床邊睡著的女子,不由得一愣。片刻後,弄明白了自己身在何處,也認出這女子是誰。

  不由得赧然,自問不好意思占據她的床鋪,更不好意思害她趴在床沿睡著。正欲起身把罌粟抱到床上,愕然發現自己全身無力,幾乎半點都動彈不得。

  閉目養神。最近的記憶還是在毒王墓前,胸口忽然湧現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然後就意識全無。那時還是白天,眼下卻已入夜,桌上燭台腳下積聚不少蠟淚,鼻端除了藥味就是蠟味。

  就這麼躺著慢慢調息,過了足足大半個時辰,終於找回四肢。輕手輕腳的挪了下罌粟,掀開被她手臂壓住的被角,小心翼翼的穿靴下地。

  此刻的罌粟,不知是光線不佳還是怎麼,看著憔悴的令人心疼,眼下黑暈十分深刻。白染猶記得初見時的震撼,她背著光,一襲紅衣張揚似火,令他忍不住懷疑她是住在深山裡的修煉成人的花妖。

  手腳仍有虛軟,抱起罌粟時差點一起摔在床上。所幸她睡得熟,大概是倦極而眠,遭遇這樣的情況也僅僅咕噥了幾句,蹭了蹭他的衣襟,尋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沉沉睡去。

  白染小心翼翼的替她蓋被掖好被角,又怕她仍睡不安穩,便取下腰上懸著的有助眠之功效的香袋放在枕邊。

  燭火如豆,將熄未熄的,白染過去索性將它吹滅。淡青色的月光穿過窗棱,毫不吝嗇的一瀉而下。

  內室中央有個圓木桌,桌上一套茶具一盤瓜果點心,並幾個湊成堆的吃剩下的果核。月光恰好撫過這盤點心,給這說不上精緻的點心平添幾分風采,分外誘人。

  白染忽然覺得飢|餓難耐,徑直走去翻開倒扣的竹筒杯倒了一杯水。水有些涼,勉強算是餘溫尚存,入口之後一涼到底,山泉一般甘甜。

  笑了笑,捻起一塊看似芙蓉糕的點心送入口中,香蘇可口,清新怡人,實在大出所料。不由得多看一眼罌粟,讚美她竟有這般好手藝,連他這個不愛點心的人也忍不住讚不絕口。

  又吃了幾塊點心,白染好笑的努了努嘴——他連小時候都不貪嘴了,怎麼長大了反而控制不住?喝一口冷水降降溫,再端一杯走到窗前。

  月色朦朧,給萬物披上一層若隱若現的輕紗,蛩蟲清唱,給寧謐寂寥的天地增添一抹怡然自得的生機。

  白染縱目遠望,視線被遠處連綿起伏的墨綠色阻擋之後,興之所至的收回來落在近處。近處是小有起伏的山坡,小院正建在在山坡上,視野格外開闊,只需抬眼就能將大半個幽谷收入眼底。

  實話說,來之前,他一直以為毒王居所是毒蟲毒糙廝殺的修羅場,見過之後方知是人間仙境,絕對不比五柳先生的東籬南山差。轉念一想,卻是除了毒王這樣的天縱奇才,天下也沒人膽敢隱居於此。

  此地地處滇南山中,距離最近的臨滄城數十里,進出道路崎嶇坎坷不說又有猛獸出沒,哪怕最出色的獵人也避之不及。更何況還有一片吃人沼澤與奪命瘴氣,連他這種從小到大拿糙藥當飯吃的藥師都難逃大劫,差點命喪黃泉。

  瀕死的體驗並不好受,他這輩子也只想感受這一次。

  求毒王救人一事非同小可,白染自是早有準備,大價錢買了百鴿主的消息,又拿上丁大嫂給的一張出入路線圖——丁氏夫婦曾到毒王谷求救,說毒王谷機關重重,接引的少女便是按照圖上的路線走。

  好不容易到了臨滄城,為求穩妥起見,白染本欲在臨滄城再打聽一番,奈何行人一旦聽他說“毒王”二字便紛紛避走,無奈之下只好貿然登門。

  丁大嫂不愧是博聞強記,憑多年記憶畫出的地圖幾乎分毫不差,白染輕而易舉的到了目的地,也輕而易舉的找到了個引路人,奈何得到一個毒王已死的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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