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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蘇指著蒯徹:「你在天下安定時已密謀作亂,曾在范陽勸我叛秦,獨立於海外,而後又離間父皇與黑夫,哄我勾結匈奴的打算落空後,如今又打算讓兩支秦軍繼續敵對。」

  「誇大事實,離間父子君臣,毫無底線,不擇手段。」

  「你,才是那顆禍亂天下的熒惑星!」

  「召王錯了。」

  蒯徹卻抬起頭笑道:

  「我們縱橫之輩,不是什麼熒惑星。」

  「縱橫策士,手無持刃之利,位無千金之尊,我們之所以能成功,只因為一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那便是人性本惡!」

  「為嬰兒也,父母養之,子長而怨。子盛壯成人,其供養薄,父母怒而誚之。子、父,至親也,尚且如此,更何況一般人之間,國與國之間?他們所謂的信任,不過是利益而已。熒惑不在天上,也不由縱橫之士創造,他自在人心,充斥在這天下間,每個人心中!」

  縱橫家是剖析人心的大事,最善於利用人性里的弱點。

  所以張儀說楚懷王,說什麼,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利用的是楚懷王心中的貪婪。

  藍田之戰後,又遊說楚懷王曰,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內,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此其勢不相及也,騙得楚懷王納地求和,則是利用楚懷王對秦的恐懼。

  而後蘇秦遊說齊閔王,勸其稱帝滅宋,讓他一步步走向眾叛親離,諸侯圍攻,利用的是齊閔王的驕傲自大。

  姚賈說趙王遷,利用的是他對李牧的不信與懷疑。

  人心裡的種種情緒,在策士眼裡,都是破綻。

  只要有,策士便能用言語將其放大,讓盟友產生裂痕,讓君臣離心離德!

  這是蒯徹的拿手好戲!

  「召王以為自己能例外?你既已稱王,屬下的海東戍卒,遼東將士能原諒黑夫屬意陳平,對遼東的荼毒?」

  他挑弄道:

  「黑夫能例外?如今形勢已經明了,黑夫已戮胡亥,逐群公子,殺蒙氏兄弟,獨攬大權,名為秦相,實為秦賊,而尚在人世的公子扶蘇,就是他最大的眼中釘,肉中刺,必不容召王!此番親自北上,便是為了解決你這大患!」

  「的確不能。」

  扶蘇頷首:

  「陳平害遼東之事,我永遠忘不了。」

  整整兩年啊,身在膠東的陳平給遼東帶來了太多麻煩,不論是勾連燕、趙、代阻礙扶蘇西進,還是不斷送衛滿等賊寇去拖遼東後退,讓扶蘇整整兩年,都未能離開這一畝三分地,而為此枉死的遼東遼西人,何止上萬。

  扶蘇無奈地笑道:「我一邊要應付麾下的勸進,另一面,也曾試圖給黑夫傳遞提議,卻石沉大海,他轉頭就宣布我已死,我難以猜出他意欲何為……」

  「發生這麼多事情後,我與他,實在談不上信賴如初,反倒多了許多恩恩怨怨。」

  可扶蘇卻話音一轉,擲地有聲地說道:「但即便如此,有些事情,是不能更易的!」

  「那便是大是大非!」

  「裔不謀夏,夷不亂華,助戎狄而攻諸夏,此為大非!」

  「這是十多年前,在我為監軍,與李信、黑夫在賀蘭山對敵匈奴人時,便明白的道理!一旦做了,便是千古罪人!」

  蒯徹拱手:「這便是召王拒絕助匈奴,甚至不遠千里,將兵來擊的原因。」

  「這一點,是蒯徹料錯了……」

  「但如今召王已擊破匈奴,向天下表明心跡,但接下來,面對黑夫,召王當如何自處?遼東、遼西、右北平三郡將如何自處?」

  扶蘇看著蒯徹:「那依你之策,該如何應對?」

  蒯徹指向東方:「切勿再遲疑,立即調頭回右北平去,遼人皆輕騎,黑夫方破匈奴,車騎疲敝,追之不及。待春日時,便帶著遼東人,遷徙海東,黑夫方定中原,必不能起大軍討伐,而召王便能獨立為一國之君,以待時變……」

  扶蘇露出了笑:「真是妙計啊,與當年在范陽勸我背叛父皇時,如出一轍,蒯徹,你就這麼喜歡看天下分裂?我若依你之策,中原就會多一個在側之敵,局勢比征海東時還糟糕,黑夫與我就此徹底反目,商賈杜絕,轉而大造戰船,關東百姓渴望的休養生息,便再難實現了。」

  「讓我來告訴你罷,如果說,勾結胡虜入侵諸夏是大非。」

  「那麼,讓天下早日一統,百姓安樂,黔首是富,便為大是!」

  蒯徹愕然,想要站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身後木樁上的繩子拴著。

  他只能梗著脖子道:「你不顧手下數萬士卒,數十萬百姓的性命麼?」

  蒯徹不復最初的胸有成竹,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嘶吼道:

  「你忘了秦朝七百年社稷麼?要將秦始皇帝留下的大業,歷代先君篳路藍縷造就的邦國拱手相讓?」

  「扶蘇,你這是要做嬴姓的罪人!?死後有何面目去面對列祖列宗!」

  「罪人……」

  扶蘇重複著這個詞,卻笑道:「你說得沒錯,我曾是一個罪人。」

  「不只是嬴姓的罪人,更是天下的罪人!」

  他看著自己兩年來握劍持矛,滿是老繭的雙手:「因為我的一念之差,將滿手優勢,統統葬送,最終讓時局,朝最壞的方向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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