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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父親為魏相,不可重蹈昔日覆轍,將東西命脈交給趙高,而當全取河東、上黨以為魏土!上黨四塞之固,東有滏口陘、白陘、太行陘三關以通河內,不必單靠一條軹關。再並有河內、東郡、大梁,則魏必然強盛!北聯趙國,南合楚國,東接齊國,地方兩千里,持戟十萬,足以自保於亂世。」

  張耳略微詫異,他沒料到,淪為豎寺的張敖,竟有這般見識。

  「這些事,你是從何處學來的?」

  張敖抬起頭:「用耳聽,用眼看,用心記!趙高亦是隱官出身,卻自學成材,精通律令,兒作為父親之子,身負母親血仇,又豈會自怨自艾,甘心做一輩子奴婢呢?」

  他這些年的苦,可不是白吃的。

  張耳頷首,露出了玩味的笑:「你不是趙高的使者麼?若魏國取了上黨,他怎麼辦?」

  「沒錯,我是趙高使者。」

  張敖道:「但張敖,首先是魏相之子,是魏人!」

  「趙高本小人也,巧言令色,獻媚人主,竊弄國柄,荼毒生民,反覆無常,他對我,不過是利用罷了。父親且先允了他,先取得河東、上黨,假言邀趙高之國,待他去上黨,必經河東,兒有一百種法子,將他殺死!」

  他趙高能賣胡亥,我張敖,就不能賣趙高麼?

  「善!」

  「大善!」

  張耳拊掌而起,哈哈大笑:

  「你確實是張耳之子!敖兒,事成之後,上黨我便不給趙高了,我留給你,讓你在那裂地封為君侯!」

  ……

  不理會下拜請罪的衛君角,從溫縣縣寺里出來,張敖感受著外面灑下的陽光,感覺真是久違了。

  「君侯……」

  他喃喃自語:「少時有相面者說,我日後當有侯王之貴,做了這麼多年人下人,我還有機會做君侯麼?」

  雖然決定和張耳一起坑趙高,但張敖甚至趙高非易與之人,自己這次回咸陽,若是被其發現破綻,可能會命喪其手……

  決定命運的時刻來了一念及此,張敖未直接離開回咸陽向趙高復命,而是讓張耳派給他的親衛,捧著金帛,朝溫縣市肆走去。

  張敖早就聽說,溫縣有一名女相士名許負,善相面,只要看人一眼,就知道他未來的富貴貧賤。

  一路詢問,張敖找到了許負家,門外有不少拜請相面的人,但許負有規矩:「每日一算,錢多者得!」

  卑賤貧窮了十多年的張敖,這次一擲百金!

  等見到這位馳名關東的女相師後,張敖卻發現她戴著一塊面具,面具雪白,只露出眼睛和氣孔,嘴巴位置畫著一個神秘的笑。

  據說許負臉上有麻,相貌醜陋,從小就戴著面具,曾有酒醉的豪俠取了面具,大肆取笑,但次日,那豪俠便莫名其妙地橫死街頭,眾人都說是遭了天譴,之後再無人敢輕辱許負。

  許負安靜地跪坐在對面,雙手緊緊並在一起,張敖盯著面具上那張僵硬的笑臉道:

  「許先生看看,我能做君侯麼?」

  許負透過眼孔,孰視張敖良久,又讓他伸出手來,略觀掌紋,不由嗟嘆:「可惜了,可惜了。」

  出乎意料,許負的聲音,卻柔媚好聽到了極致,她畢竟只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女子。

  「可惜什麼?」

  許負幽幽地說道:「君本來是可以做諸侯王,迎娶帝女的人啊,只是勢已去,氣運破了,可惜,真是可惜!」

  ……

  遠在千里之外的遼西邊塞,本該是張敖老丈人的劉季從死馬下爬了出來,他一副濃髯上滿是血漬,肩上挨了一箭,幸好是骨簇,入體不深,射出這一箭的胡人,則早被劉季刺穿了咽喉。

  這是一片蕭瑟的荒原,瀰漫著霧氣,廝殺已告一段落,地上滿是屍體,有戍卒的,也有胡人的,陰沉的氣氛籠罩著大地。

  「吾等該直接回中原去的,為何會在這,與胡人糾纏不清?」

  公子扶蘇帶著戍卒們,從遼東打到遼西,一路上收攏戍卒,助當地秦吏抵禦東胡,保護邊地黔首。

  一開始劉季以為扶蘇是為了收買人心,可這種不顧一切要將胡虜逐出塞外的打法,也太拼了罷?且太耽誤時間了,他聽說中原的豪傑們驟裂地而自封為王侯,老劉一向志向遠大,心裡沒想法是不可能的。

  「五百主,看!」

  這時候,屬下指著遠方,劉季站起身來,望向那兒,旋即瞳孔陡然睜大!

  一里外,一隊東胡騎兵再度從山上馳騁而下。

  這群殺不光的胡虜!

  扶蘇說好的援兵,又在哪?

  「乃公怎總是這麼倒霉?」劉季喃喃自語。

  「近幾年沒遇上一件好事,莫不是被人奪了運氣?」

  來不及思考更多,這時候掉頭逃跑反而是將後背交給敵人的箭。

  「結陣!」

  身為五百主,劉季發出巨大的吶喊聲,還存余的戍卒紛紛朝他靠攏,手持戈矛或殘缺的盾牌,咬著牙並肩站立,不管是燕人、楚人、趙人還是秦人,現在都只能將身側交給對方,目光盯著前方!

  東胡人越來越近,劉季甚至能看到馬蹄濺起的泥土,以及胡人高高舉起的彎刀……

  這又是一場死戰!

  「架矛!」

  劉季能感受到肩膀傳來的劇痛,能聽到旁邊沉重的呼吸,能察覺到眾人握著矛杆微微顫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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