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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無且愣住了,臉上陰晴不定,覺得自己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雖然有些不願,但瞥了瞥黑夫扶著劍柄的手,以及左右短兵緊握的矛杆,夏無且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解下自己內襯空空如也的腰帶,在手上一比劃,作驚奇狀。

  「咦?」

  「這衣帶里,還真有一份詔令!」

  第0738章 酒酣胸膽尚開張!(上)

  「夏太醫帶來了始皇帝的遺詔!吾等舉事,名正言順!」

  次日再度啟程時,三千南郡子弟兵中,已傳開了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但黑夫也沒說那「遺詔」中的具體內容,無他,只因還沒編好。

  繼在鬱林的考驗後,陸賈又得到了一份新的命題作文,小陸此刻正倒騎在騾子上,咬著筆桿絞盡腦汁呢。

  「讓醫者、主薄還有騾子走隊伍中間。」

  這是黑夫將軍的命令,夏無且也得到了代步的騾子,騎在陸賈后面。

  夏老頭是個人精,作為夏太后的族人,他能從長安君成蹻叛國的案子裡脫身,又瞅準時機扔了荊軻一藥簍,得到秦始皇信任,獲賞黃金百鎰,為太醫令,位列近臣親信,絕非簡單人物。

  所以他知道,若不想讓事情變成「夏太醫攜遺詔來投,然不幸力竭而亡」,就只能為黑夫背書。

  縱然如此,夏無且也在心中暗道:

  「詐死、矯詔,這位武忠侯,真是心黑膽大啊,難怪陛下對他如此忌憚,非得親自到南方巡狩,費盡心思,想要解決此患,只可惜天不假年……」

  夏無且猜想,若是秦皇帝泉下有知,知道黑夫在他死後敢這麼玩,估計會氣得活過來,然後大罵:

  「狗……狗膽包天?」

  ……

  自打得知秦始皇崩逝後,黑夫的膽子,確實越來越大了。

  畢竟世上沒了秦始皇后,除了老母親的數落外,他也沒什麼怕的人了。

  三千餘人又行了幾個時辰,終於來到了這片草澤的盡頭。

  黑夫看著地圖,指點前方的湖水道:「枯水時節,這裡本該是有一條路的,數百年前,驚魂未定的楚昭王一行,便經由雲夢澤,逃到了鄖地,也就是安陸縣,投奔鄖公斗辛。」

  但因為環境變遷,去安陸的路早被湖泊淹沒,即便是枯水期,沒有船舶的話,隔著百餘里根本過不去。

  好在,黑夫他們這次,不往安陸,卻要去岔路東南的高燥地區,雲夢澤和大江邊上,那個名叫「沙羡」的小縣城。

  先前一行人藏身的雲夢澤深處,位於南郡、長沙郡、衡山郡中間,是一片三不管地段,所以才能如此堂而皇之。

  但接下來就不行了,沙羡雖是衡山郡邊緣的窮鄉僻壤,但也是從雲夢澤通往武昌的必經之路,有戶口數千,三千人的隊伍,絕不可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穿過去。

  更何況,早先士卒們攜帶的口糧已吃盡,在作戰前,必須讓大夥吃個飽飯,睡個好覺。

  「故欲奪武昌營,必先取沙羡!」

  黑夫敲著地圖上那不起眼的小方塊道:「可以說,這就是吾等舉大計的第一戰!」

  他又問:「軍中可有沙羡人?」

  利倉不在時,跟在黑夫身邊跑腿的吳臣道:「有,早先奉君侯之令,除了三千短兵親衛外,南郡、衡山乃至於長沙各縣籍貫的兵,每個縣都挑了一什,沙羡也不例外。」

  「去將什長找來。」

  不多時,吳臣帶著一個瘦削的男子回來了,那人三十不到,穿著秦軍制式甲衣,頭扎左髻,說明是個公士,他身材瘦削,因為激動,有些發顫,這是普通小兵得到首長召見的正常反應。

  短兵搜了他一遍身後,什長得以過來,隔著數步,便拜倒在地:

  「小人曾受君侯之惠,一別十六年,不想今日還能復見將軍!」

  「竟是故人?」黑夫有些詫異,自己雖然長得像古天樂,但不記得跟人有十六年之約啊?

  「你是?」

  「我叫興。」

  什長抬起頭:「十六年前,小人曾被人誘拐騙去安陸盜墓,當時君侯是湖陽亭長,緝拿了那些賊子,救了小人!」

  ……

  在墓穴里哭喊時,那隻伸下來的手,還有那張齜著大白牙的黑臉,給年幼的興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原來你就是那個被逼著去墓中取明器,被我拉上來的小男子啊,我記得那是二十一年冬天的事吧?一晃十六年過去了……」

  與興聊了一會後,黑夫不由感慨,十六年來,他和當年一起抓賊的東門豹、季嬰等人,身份地位發生了巨大升躍。

  而作為當事人的興,這些年也經歷了不少事。

  興笑道:「當時本以為必死,幸有將軍為小人作證,說我身高未及六尺五寸,為小男子,且是遭人誘拐脅迫,不當與那些盜賊一同論罪,於是判入隱官之中,在工坊做些活計,也順便學了點手藝。」

  「後來,將軍任別部司馬,攻下了豫章,朝廷遷南郡人去屯田,說只要去了便可脫離贅婿、隱官等賤籍。我便坐船到了南昌,成了士伍。在那得了塊地,種蔗攢了點錢,還娶了妻,育有兩子一女,只可惜前些年鬧疫病,一子一女不在了。」

  聲音低沉了下去,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辛酸,興的經歷,是大多數南郡遷豫章的普通人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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