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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非寫得好啊,說難也,故諫說談論之士,不可不察愛憎之主而後說焉。扶蘇,你也開始琢磨朕的愛憎喜惡,然後加以遊說了麼?說來說去,還是想讓朕留喜性命。」

  扶蘇再拜:「兒臣不敢,只是父皇曾告訴過我,法者,治之端也,法家,是大秦立國之本。故對父皇而言,術士可坑,儒者可逐,墨家可疏,倡優可刑,但惟獨法吏,尤其是這等忠厚勤勉的法吏,不可貿然誅殺!」

  「且父皇前些年才表彰過喜,還卓拔他入咸陽為吏,若動輒論罪殺之,恐怕天下人,會說父皇葉公好龍……」

  秦始皇仿佛不認識扶蘇般,將他上下打量。

  他真的變了,不再有昔日天真的議論,不再有白痴的頂撞,說話變得有理有據,這也是半年來,他第一次出面發聲吧?

  是因為做了父親,開始變得穩重成熟?

  扶蘇的婚事並不顯赫,他與麃公之女孫六年前就已成婚,夫妻恩愛,現在,第二個孩子已經出生。

  亦或是,親自承擔責任,肩負身死後,有所覺悟。

  兩年前,秦始皇惱怒扶蘇入諫,一腳將他踹到遼東領兵,征討海東,親歷艱辛,又和秦始皇最器重的將軍之一,學了不少吧。

  不容易,沒毛的小家雀,總算會飛了。

  但在秦始皇眼裡,這跟沒長出幾根毛的雛鷹撲騰著翅膀,想要教老鷹飛翔般,幼稚得可笑!

  「從朕殺韓非時起,便已是葉公了……」

  最讓秦始皇不滿的是,扶蘇徹頭徹尾,搞混淆了一件事!

  他本末倒置,根本不明白,君道的真正含義!

  扶蘇還要再勸,秦始皇卻打斷了他。

  「而且你錯了,扶蘇。」

  秦始皇臉色陰沉下來,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在燈燭映照下,投射出巨大的陰影,將扶蘇整個籠罩!

  「大秦自孝公變法以來,最先死的,死得最多的,不是策士,不是儒生,更不是什麼墨者、術士。恰恰是這群法家,這群秦吏!」

  第0670章 獨斷

  「你以為,商君變法是為了什麼?」

  咸陽宮大殿內,隔著陛上的一排排火燭,秦始皇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扶蘇。

  每個公子王孫,成年前後,都會有師、傅教授知識,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史」,太史令胡毋敬曾對他們講述秦國的往昔,那段篳路藍縷的歷史,扶蘇自然是清楚的。

  「稟父皇,昔時我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憂外患不絕,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丑莫大焉。孝公繼位後,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故頒招賢之令,使商君變法,自然是為了富國強兵……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富,國以富強,故百姓樂用,諸侯親附。」

  秦始皇頷首:「嗯,富國強兵,你只說對了兩點,但還有一點漏了。」

  「那便是集權,集舉國之權,操持於君王之手!」

  秦始皇說道:「權制獨斷於君則威,斷於公族、庶長、卿大夫,則就會出現厲公、躁公、簡公、出子屢屢被弒之事。不說秦之變法,魏、楚之變法,亦都是打擊公族,削弱封君,彼輩不除,便是貧國弱兵之道。故商君變法,做的事便是將秦之貴公子繩之以法,並使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只有大權獨攬於君,秦才能專心耕戰,一意東出!」

  扶蘇點了點頭,同時忽然發現,今日的秦始皇,居然極其耐心,居然會與他說這麼說。

  問題又來了:「你以為,先君惠文王殺商鞅而留其法,又是為了什麼?」

  扶蘇應道:「聽聞是惠文王為太子時,與商鞅有隙,繼位後,宗室多怨商鞅,商鞅逃亡,後又返回封地造反,事不成,便被車裂以徇秦國,眾人皆言,他是作法自斃……」

  「就這麼簡單?」

  秦始皇冷笑:「孝公變法時稱,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他信守諾言,將商地十五邑封給商鞅,而此時秦的關中之地,集小鄉邑聚為縣,不過三十一縣……便如同朕將整個楚國故地封給某位大臣,你覺得,君臣能相安麼?」

  「商鞅為秦集君權,誅公族,繩宗室,可變法之後,他卻成了最大的封君,足與秦君分庭抗禮,獨立為諸侯,當時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棄封邑,退隱告老,第二,便是死!哪怕他未曾得罪宗室,那也是匹夫懷璧!」

  商鞅,這個主持了變法的人,實死於他精心為秦國打造的集權之道,法家給君主獻上一把殺人的刀,卻沒有刀鞘,那把刀,可以指向任何人,包括他們自己!

  他就是第一個死掉的法家,也是第一個死掉的「秦吏」,但絕非最後一個。

  集權,這就是歷代秦王孜孜不倦的路,從秦孝公開始,到秦昭王時臻於鼎盛,但後來兩代,卻被呂不韋破壞殆盡。

  那位來自衛國的「仲父」熱衷分割君權,妄圖讓相權膨脹,實現共治朝堂,他在《呂氏春秋》里鼓吹:「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還用了一字千金的噱頭,加以宣揚……

  呂不韋差點就成功了,那些年宗室、外戚勢力,也在不斷抬頭,眼看秦王們的百年集權,就要毀於一旦。

  這也是秦始皇,如此恨他的原因。

  可就在那時候,秦始皇讀到了一本書,裡面有一句話,讓他拍案叫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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