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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夫頷首,的確,秦朝的監軍,喜歡派遣宗室或者皇帝親信,且要地位崇高,這才不會被主將架空,失去監督的意義。

  這位公子成,乃是秦始皇的爺爺輩,秦昭襄王的小兒子,也沒有大的本事,就是能活,是宗室最高輩分,早年作為宗正,是九卿之一。幾年前,他作為王翦的監軍,蹭了滅楚的大功勞,後被秦始皇封為昌武侯,是秦朝七位倫侯之一,與昌南侯黑夫平級,的確是合適的人選。

  只是昌武侯年已七旬,頂多在南郡看看糧食,根本不可能隨黑夫去嶺南啊,別跟楊端和一樣,死在半道上就尷尬了。

  所以,秦始皇才派了雙保險,一個年輕力強,能夠隨時跟著黑夫的人。

  「壯者為誰?」

  黑夫漫不經心地問道,猜測會不會是某位遠房宗室,反正不可能是扶蘇,更不可能是胡亥吧,呵呵。

  「君侯,那壯者是左庶長,子嬰!」

  第0647章 滄浪之水

  子嬰對南方並不陌生,三年前,他以五大夫的身份,陪秦始皇東巡,回程的時候,皇帝來洞庭湘山觀光。

  但與原本的歷史不同,那天洞庭湖風和日麗,秦始皇心情不錯,沒有派刑徒將湘山樹木伐光,還讓子嬰代他祭祀湘君和湘夫人……

  時隔三年,子嬰再來南方,卻是作為監軍副手。

  船隻在湘山靠岸,接下來的路,就得靠馬車了。他們沿著湘水而上,趕赴長沙,南征主將,昌南侯黑夫與子嬰約定,三月十五在那碰面。

  長沙郡並無馳道,馬車在泥濘的小道上時走時停,得由士兵刑徒推攮才行,如此道路,可想而知,從南郡運糧也快不起來,難怪黑夫將新征的大軍放在武昌,沒有拉到長沙來。

  子嬰倒是很耐心,只閉目想著在江陵時,公子成對自己說的話……

  作為真正的監軍,被秦始皇帝寄予厚望的宗室老臣,昌武侯公子成才抵達江陵,就不走了。

  「我老骨頭一把,豈能再去南方濕熱之地受苦,像楊端和那樣病死了,更誤事。反正南軍之糧,起碼一半都要經由江陵,我便留在此地督糧罷!」

  說著,昌武侯就把昔日的楚國行宮占了一個,在裡面喝著蜜汁,招來楚地倡優,逍遙快活起來。

  而可憐的小輩子嬰,則要繼續上路,履行職責。

  十天前,子嬰離開江陵時,昌武侯還神秘兮兮地將他喚去,屏退左右,對他說了一番「肺腑之言」。

  「嬰,老夫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當知曉,三十年前,汝父叛秦,呂不韋、嫪毐以此為藉口,誅殺屯留叛兵七百三十六人。按律,長安君全家,亦當族之,但陛下卻力排眾議,特赦汝罪,留下了你的性命,可知是為何?」

  子嬰跪言:「是陛下寬厚,亦是族曾祖父力諫陛下,方才留了嬰性命。」

  「然也。」

  公子成頷首道:「陛下英明睿智,豈會不知,長安君去國,乃嫪毐所逼,那嫪毐竟以此居功,封長信侯,以河西太原為封國。陛下當時尚未親政,一時隱忍,過了幾年,終於滅了此僚!」

  「雖然事出有因,但叛國畢竟是叛國,長安君留於趙,陛下派甘羅去數次相勸,他卻遲遲不歸,與秦離心離德。故陛下對你,也只能不冷不熱,不封君侯,不賜寸土,你本是莊襄王的王孫,卻只能從庶民做起。」

  這是子嬰悽慘的生世,他父親成蹻是秦始皇的親弟弟,他是皇帝的侄兒,扶蘇、胡亥的從兄。

  但子嬰的整個童年,身份一直十分尷尬和敏感,與其說是王孫,不如說是囚犯。

  「嬰,你對陛下,可有怨恨?」

  此言一出,子嬰頓時大驚,稽首再拜:

  「嬰蒙陛下仁厚,方能活命,十數年間,陛下每隔幾年,就找藉口賜我幾級爵,讓我做到五大夫,近來又當上了左庶長,無尺寸之功而位居卿列,嬰感激尚來不及,豈敢有怨?」

  公子成笑道:「果然,正如我對陛下所說,你是分得清好惡的,這些年在宗正署做事,也勤勉老實,故陛下才給了你這次機會,讓你做監軍副手。」

  「所謂監軍,監的無非是兩件事,一是糧,二是人。」

  公子成一邊吃著南郡的糕點,一邊指點子嬰:

  「軍無糧則亡,把住輜重糧食命脈,扣下委積,將軍就不敢生出異心。而盯住其人,時刻回報,便能讓身在咸陽的陛下知道前線調遣,軍情進展,以此杜絕擁兵自重、養寇待亂之徒……若其生出異心,隨時可以一道詔令,收回虎符!」

  秦軍,認符不認人,征伐天下的武安君白起,在昭襄王的賜死詔令下,也只能孤獨地自盡,沒有任何反撲的機會。

  「老朽留在江陵督糧,而你,就跟在昌南侯身邊!」

  公子成壓低了聲音:「昌南侯年輕,雖然用兵如王老將軍一樣穩,但他的心,也能想王翦一樣,安於封侯麼?會不會是秦之陳莊,楚之莊蹻?尤未可知也,不可不引以為戒啊。故他的一舉一動,你都務必記下,每月稟報給我,我再轉交陛下……」

  子嬰想想都知道,督糧容易,監人難啊,這位老君侯,倒是會挑肥揀瘦,可他畢竟輩分小,又是副手,公子成怎麼說,就得怎麼做,只能應一句:

  「嬰謹記在心!」

  公子成還鼓勵說,子嬰若是做好了,便能徹底洗刷家族屈辱,事後加官晉爵,甚至有希望恢復本該傳給他的君侯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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