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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陽不知道,箕氏朝鮮本就是一個文明的活化石,比起自詡為殷商後裔,可實際上禮儀、髮式、衣冠都已經周化的宋國,箕氏朝鮮幾乎原模原樣保留了殷商時期的一切:

  他們文字用甲骨文,曆法用殷歷,又比如這辮髮,本就是殷人的獨特頭型,也被朝鮮王室世代保留了下來。

  朝鮮的貴族,甚至會對燕齊之人的椎髻嗤之以鼻,認為這是羌戎雜俗!殷商的古道才是正統!

  可事到如今,箕准也顧不上朝鮮藏在內心深處的那點自欺欺人了,只能低聲下氣地說道:「小邦朝鮮公子,應邀來見大國將軍,不知大邦意欲何為?」

  箕准放下了公子的驕傲,聲音恭謹,這是小國的無奈。

  尉陽則嗓音洪亮,帶著大國軍人特有的驕傲。

  「朝鮮南方滄海君忤逆大邦,皇帝下令征討,然海外有風不能久留,故船隊泊於列口!」

  箕准仰了半天,脖子有點酸,他想要上船談,但譯者轉述他的意思後,那小將卻大聲道:

  「我家將軍說了,人臣無外交之權,朝鮮若欲談,便去滿番汗,與主將,亦是大秦公子相商。」

  「什麼!?」

  箕准只感覺自己被耍了,大老遠跑到這,屈尊請求上船洽談,可對方卻說我們沒資格談,你去北邊百餘里外另找他人……

  這其實是在膠東時,黑夫和任囂商量的,作為偏師,膠東要給公子扶蘇大軍鋪好路,但又要注意,不能處處搶了主力的風頭,該怎麼辦呢?

  只能先擺出架勢,嚇嚇朝鮮,至於正式洽談,還是將球一踢,由扶蘇來做決定。

  尉陽看出下面朝鮮眾人臉上的不滿,他輕蔑一笑,努力回想著仲父發號施令時的模樣,但那種不怒自威怎麼也學不來,只能學學任囂,於是雙手一叉腰,挺著胸,滿臉傲慢地說道:

  「還請公子回告朝鮮侯,一日談不完,舟師便泊於列口就食,十日談不完,舟師食盡,就只能溯游而上,請朝鮮侯贈飯了!屆時樓船艨艟,塞列水而不流,強弓勁弩,橫於王險之濱,兩軍相會,也不知能否讓王險水泄不通?」

  第0601章 衛滿

  膠東舟師在大搞「樓船外交」,威懾朝鮮之際,陸路的大軍,也已渡過了鴨綠江,一路蹣跚,經過兩百里人煙稀少的土地後,抵達滿番汗。

  這是秦朝最邊遠的亭障,僅有一座哨塔,常年只駐紮著數十人,候望邊境。而沛水對岸,則是朝鮮的邊邑,增地城,也只有百多人駐紮,兩邊就這樣孤零零地守在這世界盡頭,隔河相望。

  可現如今,西岸卻一下子湧來上萬人。哨塔被公子扶蘇徵用,其餘人則在周圍建起營房,營火的煙柱遮蔽天空,帳篷如同雨後的蘑菇般瘋長,讓滿番汗看上去像個新興的大城鎮。

  「過了這條河,便不再是燕地了。」

  取水造飯時,身為「屯長」的燕人衛滿站在沛水邊久久凝視,南邊是荒涼貧瘠的海岸和冰冷咸澀的海水,北面,則是無窮無盡的森林。才剛剛入秋,這裡已透著一股冷意,空氣濕冷而厚重。

  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衛滿在家鄉任俠好義,素有勇名,不成想,此番卻被官吏強征入伍。若是像右北平豪強臧荼那樣家大勢大,很容易讓人來頂缸,但衛滿還沒混出明堂來,被官吏一堵,沒能逃掉,帶回縣寺,只能硬著頭皮服役了。

  好在他憑著一股好勇鬥狠,做了屯長,大小也算個吏。

  但這芝麻大的小吏,依舊無法掌控自己的生死,兩千里行軍,讓衛滿幾乎去了半條命,翻越千山時,他的屯足足少了四個人,一人犯病,二人失足滾下山,一人則是在逃跑時,被衛滿親手所殺!

  說起來,那人還是衛滿的鄉黨,關係很是要好,衛滿卻毫不猶豫,割了他的腦袋回來復命。

  屯裡剩下的人對這種殺害鄉黨的行徑頗有微詞,但衛滿卻將換得的賞錢往案几上一拍,說道:「秦軍里連坐制可不是鬧著玩的,若放跑了此人,吾等皆要為他頂罪!所以,要留一起留,要跑一起跑,自己逃走,坑害別人,這算什麼?再有效仿者,便是這個下場!」

  他讓眾人將賞錢分了,自那天起,衛滿不僅頗得屯中眾人崇敬,甚至連隔壁屯也願意聽他的。

  眼下衛滿帶人來河邊打水,眾人紛紛相讓,更有欲討好者指著剛在西岸碼頭靠岸的一艘小舟道:

  「衛屯長,那就是朝鮮的船。」

  「真小。」衛滿鄙夷地說道,他們上個月在西安平,可是見識過秦軍運糧的六百石大船的。

  「據說有位朝鮮的公子在裡頭,一身蠻夷打扮,他已登岸拜見公子將軍。」

  「公子將軍」,這是燕趙兵卒對扶蘇的稱謂,一路下來,雖然關中兵與燕趙兵產生了許多矛盾,但這位公子與士卒同衣食的舉動,還挺得軍心的。

  衛滿卻不領這份情,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眾士卒正說話間,卻見哨塔的門再度開啟,士卒們十分熟悉的公子扶蘇走了出來,旁邊跟著個頭上冠帶辮髮的異國公子。

  二人是攜手而出,扶蘇送到碼頭,朝鮮公子則登船後連連躬身作揖,扶蘇舉手還禮,他也不走,一直看著箕準的船到對岸,才帶著都尉幕僚們回哨塔中。

  看到此幕,士卒們頓時議論紛紛,衛滿則道:「看這模樣,大概是談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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