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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嘆了口氣,耿直的共敖又跑到黑夫車輿上安慰道:「主常說,是從王老將軍身上學得了兵法,如今逝者已去,還望主勿要太過傷痛。」

  剛才在王賁面前,黑夫是當場灑淚的,一半演技,一半傷心,他一邊哭還一邊說:「武成侯,乃是教我兵法的夫子,又是為我說親的媒人,於情於理,我都我當以弟子之禮戴孝,齋戒半月祭之!」

  而此時的他,臂膀上的確戴著一塊孝布,在車上看著道旁鋪滿霜雪的田畝里閭愣愣出神,見共敖過來勸慰,便道:「傷心已過,我現在,在為王老將軍欣慰。」

  共敖奇道:「有何慰可言?」

  黑夫道:「老將軍年近七旬而逝,無病無痛,天下有幾人能求得來,此其一也。」

  「其二,王將軍滅燕趙楚三國,為大秦,也為這紛爭已久的天下立有大功,雖久不廢,千年不朽。他死前封侯拜將,死後入饗勛廟,與武安君白起並列,可謂贏得身前身後名。」

  後世素有戰國四大名將之說,一般都認為,起、牧、翦、頗,用兵最佳。但李牧、廉頗,白起三人,且不論戰場上的高低,最終都沒有一個好下場。

  「鄙語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白起料敵合變,出奇無窮,聲震天下,然不能救患於應侯,最終落得個自刎杜亭。但王老將軍為秦將,夷六國,其所措必勝,立於不敗之地,卻能被陛下師事之,善始善終。」

  這是尤為不易的,需要君臣的默契和信任、容忍。

  「其三,陛下哀之,重賞王氏,將其子王賁將軍從關內侯升為通武侯,准其回咸陽奔喪。其孫王離,亦能直接繼承武成侯之位。王氏依然一門二侯,而且是兩徹侯,比先前更為尊貴,加上老將軍得的田宅賞賜,子孫可富貴不絕。」

  黑夫說完後,問共敖:「若你死時有此三點,還會遺憾麼?」

  「咦……還真是。」

  共敖撓了撓頭:「主這麼一說,我也開始為老將軍高興,不過封侯留名這種事,是王老將軍、少上造這樣的人才做得,敖也可不敢想。」

  「有什麼不敢想的?」

  黑夫卻道:「多年前,我在安陸和利咸、東門豹、小陶、季嬰等人說過一句話,公侯將相,寧有種乎?王老將軍,不也是從卒伍之間一步步升上來的?當時你不在,我現在也將此言,送給你!」

  戰國名將依次落幕,這是一個時代的終結,但作為後來者,亦不能輸於他們!

  言罷,讓共敖自個琢磨,黑夫卻在想:

  「王賁這次回咸陽奔喪,再來齊地,起碼是三四個月後的事了。雖然他將駐軍兵權交給了副將統帥,還要增加駐軍數量,但少了王賁這座令齊人畏懼的大山,齊地四郡,被壓制已久的各方勢力,恐怕會乘機喘口氣,活動活動手腳。」

  之前也說了,秦朝對齊地的統治,就跟浮萍一樣不可靠。

  王賁一走,可能會間接導致,黑夫治理膠東郡的難度,一下子從困難調成了地獄,而且還是鐵人模式,無法存檔……

  「治膠東,比打匈奴還難啊。」

  黑夫暗暗吐槽,他在咸陽時就聽說,這幾年來,膠東守尉必須依靠豪強諸田才能治理地方,還常有對秦心存不滿者亡入海外,投靠一位叫「滄海君」的夷人首領,使那兒成了反秦勢力聚集的大本營,以至於沿海盜寇不斷。

  還有膠東郡內部的儒生、方士等活動頻繁,又該怎麼處置?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秦始皇安排他來這,恐怕不止是為了幾個月後的海濱巡狩,亦有考驗之意吧?

  所以黑夫在進入膠東之前,就必須通過這幾個月收集到的信息,做出判斷:

  誰會是你的敵人?誰會是你的朋友?你的統治,將依靠誰來維持!

  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再過數月,始皇帝東巡至膠東時,他想看到些什麼,我又要讓他看到什麼?」

  ……

  肩負重壓,面對即將到來的挑戰,黑夫不敢再沉浸在對王翦的緬懷中,離開臨淄,渡過淄水後,他們加快了速度,不過數日,就抵達了膠東郡的地界……

  依秦朝官場規矩,二千石上任,郡縣吏員是要至郡界相迎的,黑夫剛才到濰水,卻見結冰的河流對岸,冷颼颼的暮風卷過,狂野中枯樹簌簌。

  但冰封的渡口亭驛處,仍然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群官吏,正翹首而盼,見車隊抵達,連忙隔著河作揖,又小心翼翼地渡過河,過來拜見黑夫。

  時值臘月下旬,一年裡最冷的日子,河流已經冰封凍住,無法行船,黑夫瞧見,過來的幾個官吏,居然是讓人背著渡過冰面的……

  他微微皺眉,但等其上岸後,也就不見怪了,奉上官印,自稱淳于縣令的人,已經五十多歲,一把長須。

  唉,在秦朝,這算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體諒體諒吧。

  淳于縣令倒是驚訝於黑夫的年輕,躊躇不敢輕易下拜。

  黑夫讓陳平檢查了對方官印,同時也將表明己方身份的符節給他們過目,確認彼此身份後,才頷首道:「淳于縣令,聽你的口音,是渭南人罷?」

  淳于縣令這才相信眼前的小年輕,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忙不迭地作揖道:「郡君怎知下吏正是渭南人?」

  黑夫道:「我數年前奉陛下命,在渭南造紙,住過一段時間,故而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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